水师的炮击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越来越多的明军停止了嘴上的咒骂声,变得沉默起来。
大多数人已经明白了这不是水师的误操作,上头是真的想把他们和这数千清军一起埋葬在江心洲上。
许多品味出来真相的明军崩溃了,他们拼命地后退,痛苦地咒骂着何右和正在开炮的水师官兵们。
虽然明军开始溃退,但清军也没继续追击,他们踯躅不前,甚至也出现了小部分溃退的士卒。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接战的双方都在撤退,谁也不愿意再踏足被炮火笼罩的死亡之地。
“总戎,打不下去了,手下弟兄们说郑逆凶起来连自己人都打,死活不愿意向前。”,饶平营参将哭丧着脸向同样满头大汗的李自林哀求道。
“是啊,郑逆这是发疯了,连自己人都炮击,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再也打不动了,总戎,要不先往后撤一撤吧。”,一直跟在李自林身边的副将也劝道。
“撤?”,李自林脸上浮出一丝狠厉的表情。
“两军交战甚急,你身为一军副将竟敢在此刻动摇军心?”,李自林呲牙咧嘴地冷笑一声,“拉下去,砍了!”
副将大惊失色,但李自林身边的亲兵们却根本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将一路求饶的副将拖了下去。
很快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便献在李自林的面前,李自林看了一眼吓得浑身筛糠抖动的参将,冷冷地吩咐道:
“传首各营,警戒诸将,凡敢扰乱军心,主张撤退者与其同罪。”
李自林亲信副将的人头果然唤醒了清军的恐惧,总戎大人连跟了他多年的副将也是说砍就砍,别人就更不必多说。
在恐惧的驱使下,清兵们无奈地重新冲杀上前。
回退到安全地带的明军也在高志明的严令下再次集结成阵。
高志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兄弟们,咱们要活下去,为死去的弟兄们讨回公道!”
听见这话的明军们轰然应是,再次点燃了斗志。眼见着水师的炮弹停歇,大多数士兵们选择了听从高志明的命令。
在阵列最前面,明军已经勉强组织起了几排火铳手,对着再次冲上来的清军打出了几次齐射。
有了火铳的掩护,更多的明军开始汇聚列阵,此时明军平日严格的训练显出了效果,已经打乱了建制的火铳手们自动的分列成排,轮流击发,动作如机器往复一般流畅。
“大人停火吧!”,听到江心洲方向传来有序的排铳声,水师战船上的武官们连忙向王隆请示道。
王隆脸上神色来回变换,一方面是军令如山,一方面看见被炮击的同袍们仍在坚持战斗的一幕,让他心中大受震撼。
他咬了咬牙道:“何大帅的命令不好违背。”
手下众人闻言面色一暗,王隆连忙继续道:“但是大帅只让我们炮击江心洲,该如何炮击还是我们说了算,给各船发信号,让他们都减少装药的份量把射角抬高。”
众人闻言面色一振,纷纷按照命令行事。
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抬高射角,减少装药量后,各炮船射出的火炮大部分都够不到江心洲的高台上。
只能打在高台外围,至于能有多少打到清军的阵列中,在这黑夜中也只能看运气了。
“另令各船缓速向西北绕行,争取把登陆江心洲鞑子的小破船都打到水里去。”,王隆一脸杀意地下达了进一步指令,一众水师战船听令缓缓向西北行驶。
王隆并不知道,他的命令下达后不久,边移动边射击的明军水师战船瞎猫碰到死耗子般好运地命中了登洲清军临时搭建的指挥营地。
虽然很可惜主将李自林毫发无损,但是营地里的几个幕僚,多名武官和大批清兵非死既伤。
最关键的是将李自林的将旗给打断了,这不但让清军的指挥营地陷于混乱,更让一部分时刻关注后方的清军前线官兵们士气大沮。
可这并没有让江心洲上清军真正动摇继续攻坚的决心。
明军炮船闯入江心洲西侧,将清军乘坐的小舟击沉两艘后,负责运输接应的清军水师督标营果断卖了队友,立刻后撤。
这一幕才最终彻底摧毁了清军的战斗意志。
鉴于搭乘的小舟已被击毁,明军水师又在身后虎视眈眈,发现自己成了孤军的李自林只好把进攻的部队撤出第一线。
而明军守备高台的部队此时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自然也不敢随意出击。
于是这场夜战到此落幕,双方陆师损失都很大,清军这边损失更多一些达到了八百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