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现光明时,两人已经身处城内,视野中的景象为之一变。
街道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建虏和马匹,以及东江军阵亡战士的遗体。但从数量上,却是明显敌人的更多。
战斗还未完全结束,打扫战场的工作稍后才能进行,一片狼籍也在所难免。
但从这些景象却可以看出,东江军各部的纪律,以及实行了近一年的军规法令的作用。
没有抢割人头的,抢割了没用,还会受到处罚;没有翻拣抢夺战利品的,建虏尸体上肯定有散碎银两或其它财物。
毛文龙勒停战马,注视着一具东江军战士的遗体,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代之以悲戚。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战士,铁面具掉落在一旁,头歪着,能看出有胡子,却不浓也不硬。
他的手里还握着火枪,刺刀还留在一具建虏的尸体里。建虏的弯刀砍在了他的肩颈处,陷得很深。
郭大靖跳下战马,伸手抹上烈士大瞪的眼睛,不怕血污地把遗体抱起,放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原本还激动兴奋的将领们,此时都沉静下来,神情严肃,看着郭大靖认真地给烈士整理了下仪容。
这是对英勇奋战、壮烈殉国的逝者的尊重,无关职位高低和贫富贵贱。
郭大靖这不是作秀,谁都知道他已经拿出了上万银子,请官府出面,在南关修建烈士陵园的事情。
“不往前走了。”等郭大靖返回马前,毛文龙突然沉声说道:“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枪声已经完全停息,意味着战斗的彻底结束。
进城也只是随便走一圈,看到郭大靖的举动,毛文龙突然没了兴致。或者说,他也不想再看到东江军的烈士。
亲眼所见和看着报告上的伤亡数字,完全是两种感觉。
毛文龙和郭大靖心里都清楚,他们的悲痛很快就会消失,又会投入到远未结束的战争中去。
这就是该死的战争年代,该死的战乱。而战死于沙场,比死于饥寒交迫的,更有意义,更值得缅怀和纪念。
正因为如此,不管烈士们什么出身,不管他们的名字文雅还是俗气,郭大靖都准备让他们名留碑刻,存名史册,供后辈人瞻仰祭拜。
今年是南关陵园,明年可能就是旅顺或大连,在辽东这片烈士们战斗过的地方,郭大靖都要留下他们的印迹,使后人不敢遗忘。
气氛沉闷了许多,毛文龙勒马沿城而走,众将在后陪着,来到了城墙的坍塌的地方。
“坑道爆破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毛文龙望着一片残垣断壁,发出惊叹。
郭大靖仔细观察着现场,说道:“火药再多一些的话,爆破效果会更加可观。虽然有使用的限制条件,挖掘坑道也比较费时,但不失一种减少伤亡的好办法。”
毛文龙摇了摇头,说道:“费时也不过六七个时辰,如果按照常法攻城,不知要伤亡多少。如果条件不允许,那就用红夷大炮。坚城可恃,以后可不一定啦!”
“大炮轰城,确实是最堪用的破城之法,几乎没有什么限制。”郭大靖跳下马,用脚踢开几块土石,露出了一张被埋在下面的建虏脸。
“象是个奴酋。”尚可喜凑过来,用带鞘的腰刀拔拉着,捡起了一顶与普通建虏不太一样的头盔。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不管是官儿是兵,埋在土里还不是一样?”
将领们都纷纷下马,在这一片废墟中翻拣,气氛活跃起来。他们不是贪财,就是兴之所致,象小孩似的在玩儿。
“大帅!”毛承禄竟然刨出一把带鞘的弯刀,兴高采烈献宝似的呈到毛文龙面前。
虽然蒙着尘土,可还能看出是把不错的刀,刀鞘上的装饰,显示着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毛文龙哈哈大笑,说道:“还真埋了个奴酋。土营还算做了好事,让这畜生入土为安啦!”
毛承禄呵呵笑着,抽出弯刀,随便地耍了耍,说道:“连刀都没拔出,这家伙死得够窝囊。”
郭大靖突然大叫起来,手里托着个小元宝,竟然是金子做的。
“发财了,发财了。”郭大靖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大声道:“请诸位喝酒的钱有了,这下某可不用愁了。”
“一顿可用不了。”毛文龙笑着凑趣道:“得请两次酒。”
“对呀,郭将军还想偷着攒私房钱不成?”毛承禄上来仔细看着小元宝,笑道:“这差不多有五两,请两次也不多。”
郭大靖赶忙把小元宝收起,好象生怕别人抢似的,嘿嘿笑道:“两次就两次,凭俺的肚量,也能吃回大半。”
众将取笑着,调侃着。谁都不在乎吃几次酒,谁也都知道郭大靖很有钱,能赚钱,根本不会把这几两金子看在眼里。
毛文龙含笑地看着,这些都是他的手下,能有如此融洽和睦的关系,让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这是一个精诚团结的集体,一个蒸蒸日上的东江镇,一个已经看到平辽灭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