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袁崇焕的书信,范文程也发出了篾视的笑声,“书生迂腐之言。辽东地方,我大金攻取之,非明国所与也。”
接着,他又补充道:“元朝末兵盗蜂起,朱太祖取之;所取之地,若令反还蒙古,明肯允之乎?”
辽东这些地盘是俺们大金自己打下来的,又不是你们明朝让给我们的,凭什么要俺们还回去?
你们明朝的土地,还是从元朝的蒙古人手里抢的呢?蒙古人现在管你们要,你们会让给他们吗?
皇太极微笑颌首,说道:“宪斗,便依此草拟书信,本汗王派人送还给他。”
现实就是现实,别跟我谈什么以前,自古也没用。有本事就抢回去,没能耐也别指望空口白话地拿走。
对于议和,袁崇焕比皇太极更加热切。正是这个原因,主动权似乎就掌握在皇太极手中。
但在表面上,皇太极却表现出了急于议和的心态。招待使者很热情,在书信中也表示谦逊,这无疑给袁崇焕造成了很大的错觉。
这种错觉导致了两个严重的后果,一是认为议和极有可能成功,为此而不惜背着崇祯,也就是擅主和议,并为铲除议和的障碍而斩杀毛文龙,削弱东江镇。
其次则是放松了警惕,皇太极突然绕道入关,打了袁崇焕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袁崇焕也可能提前知道些风声,并顺势而为,希望建奴能够兵临京师,逼迫崇祯皇帝答应划地议和。
如果签订了城下之盟,袁崇焕也就达成了五年平辽的考核标准,可以完美交差,还把锅甩给了崇祯。
这种可能在袁崇焕率关宁军回师勤王的过程中,通过一些诡异的行动,或许能看到端倪。
况且,建虏是从蓟镇的防区越关而入的,绕过了袁督师镇守的关宁锦。按理说,他是没有太大责任的。
但袁督师却没有想到崇祯会因京畿屠炭、庙社震动而牵怒于他,还是千刀万剐的凌迟。
其实,在己己之变后,兵部尚书王洽、工部尚书张凤翔、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等,被暴怒的崇祯或下狱,或处死;
内阁大学士韩爌、钱龙锡、成基命、李标等去职,可谓牵连者众多,不只他袁崇焕一个。
再说回到现在,皇太极已经看透了袁督师的心理,议和已经成了他的把戏,耍着袁督师玩儿。
“汗王,卑职以为可以再加上几句。”范文程躬身说道:“如有议和之诚,当令东江镇撤出金州,或可移镇广宁。”
皇太极眸子一闪,明白了范文程的挑拔离间之计,含笑颌首,说道:“我大金可在划地上再作退让,以示诚意。”
原定的划界是把广宁地区作为缓冲地带,相当于后世的非武装地带。现在,让给东江镇,看你动不动心。
要知道广宁地区现在是无人地带,建虏并未进行实际占领。
一方面他们占的地盘相较于人口,已经足够大了;另一方面,这也是留给明军的一个大坑。
广宁不同于辽南,能够依据的险要之地不多,比较平坦的地势,更加利于骑兵的纵横冲杀。
就象锦州、大凌河等城,建虏不去占领驻守一样。就等着明军过来,辛辛苦苦修好城,屯好田,积储了大量物资后,建虏再去抢一把。
东江镇在金州已经经营稳固,不仅易守难攻,还有水师助阵,使建虏不敢再轻易进苑。
可要移镇到广宁,只隔着辽河,不等站稳脚跟,就可能被建虏的骑兵一举击败。
袁崇焕已经收复了锦州、大凌河等城,下一步继续炮塔流推进的话,就到了广宁地区。
但皇太极认定袁崇焕没这个胆量,东江镇就不同了,既归袁崇焕管,是亡是败也不是他所关心的。
从袁崇焕上任后的一系列举动,皇太极也看出他在打压封锁东江镇。索性送给袁崇焕一个机会,管它成不成,至少能挑拔到他和毛文龙关系。
没错,袁崇焕上任后的种种钳制手段,已经使得他和毛文龙的关系很紧张。再加上把火,应该能烧得更旺。
“东江镇照此发展速度,必成我大金的心腹之患。”范文程沉声告戒道:“现在还只是倚坚防御,但早晚会有野战能力。”
皇太极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东江镇,要内外夹击。特别是毛文龙,要抓住他与明廷、与蓟辽督师关系不睦的契机,争取解决掉他。”
光是后金,只凭军事手段,恐怕很难攻破东江镇的倚坚防御。这与在锦州、大凌河修城驻防的辽镇还有不同,因为辽南的威胁不可轻忽。
更重要的还是辽镇和东江镇在作战意志上的差别,东江军在装备简陋的情况下,尚敢主动出击。辽镇呢,离开坚城大炮,几乎就不会打仗了。
既然从外部很难击败或是重创东江镇,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明国内部的勾心斗角,替后金做掉毛文龙,或是削弱东江镇了。
这不是奢望和幻想,明廷和蓟辽督师已经在这样做了。断绝粮饷,禁海封锁,都是建虏想做而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