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是这么一个共性。
农民的税,好收,地主富商的钱,难办。
自古皇权不下县,广大的农村地区,是靠所谓的耆老乡绅治理。
什么是乡绅?那就是地主啊
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是与士大夫共天下,靠着地主统治着农村。
但又有哪个士大夫,不是地主?哪个富商的背后,没有权贵的影子?
而且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几年朝廷虽多次用兵,但总体来看,俨然还有数十年上百年的安生日子。
乱世买黄金,盛世置土地,这眼看着人是一日比一日多,人多地少已然是定局。
于是,无数破产的农民成为佃户,依附地主过活,接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盘剥。
而朝廷因为农民的破产,税收对象的减少也随之使得税收一日不如一日,财政吃紧,入不敷出。
对于大明这种八成都是农业税的畸形财政体系,财政崩溃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百姓忍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有人振臂高呼,反了这狗朝廷。
于是乎,也就出现了李自成之流。
接着,连年的内战之后,死伤无数,朝廷也到了末路,最终掀翻了龙椅上的人。
新朝建立,一个新的历史轮回开始了。
这里面,百姓,朝廷都是要不死脱层皮的,只有士大夫们,独坐钓鱼台,风雨不动安如山。
在地方,无论是谁做了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他们治理地方。
在朝的,不过是换个东家而已,改换门庭,不失荣华富贵。
朱祁镇久久不言,负手在后,沉默望着远处。
一旁的邝埜,张辅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没人知道陛下在想什么,知知道陛下在思考。
在想想陛下刚刚问的话,这思考的事情,可能就不是什么好事。
“朕记得去年户部报上的数字,去年一年,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等地,共计四百多万石的秋米折银征收,林林总总的税银大抵是三百万两,其余的实物,户部估计过,折银下来至多不过一千万两。
也就是说,朕的江山,亿万百姓,全都指着这一千三百万过日子,这日子,如何不难啊。”
朱祁镇顿了顿,“除了这些,朕还发现了件稀奇的事情,咱们正统年间的税收,与洪武年间居然相差无几,都是3000万石出头,比永乐年间,居然还少了一些。
邝师傅,给朕讲讲是为何吧。”
邝埜额头冒汗,心里暗暗叫苦。
老夫是兵部尚书,又不是户部尚书,怎么今个全问老夫都是这些问题。
邝埜好歹也是正牌进士出身,转任多职,对待这些问题,还是游刃有余的。
太祖定下的赋税以粮为主,银绢为辅,分夏秋两季征收,实行的是定税制。
就是在在洪武年间,就把天下税赋应该交多少给规定好了,以后再开垦土地也不增加税收。
永乐年间之所以有所增加,是因为大明将安南收入其中,征收税赋。
不过因为安南动乱不断,当地的赋税收不上来,堪堪收上来的些许,又被用作大军平叛之用,所以也就只有光景多收了些赋税。
到了宣德年间,江浙一带不满太祖年间的高赋税,有意拖欠税粮。
论起来,江浙一带的重税和当年的张士诚脱不得干系。
再说江南乃是天下重地,南直隶的江浙更是重中之重,朝廷万万是不敢生什么乱子的。
为此先帝做出了让步,下令全面减免这些地区的税粮,蠲免额达300万石左右。
当然,这些在邝埜嘴里,自然是先帝体桖百姓,施恩江南的善政。
朱祁镇笑笑,没说什么,心底还是有些埋怨起了自己的祖宗。
太祖心是好的,可把路走窄了,文皇帝呢,不提也罢,这对祖宗有些不敬了。
朱祁镇突然神往百年后的那位张宰辅。
别的暂且二论,若非有张居正铁腕改革,力挽狂澜,使得仓禀充实,恐怕大明的国祚,至少要短上五十年之久。
君臣三人散了一柱香的步之后,又在县衙小歇片刻,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等到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到了坤宁宫,一日的车马劳顿,使得朱祁镇匆匆用了些饭,洗漱一番便倒头大睡。
两日之后,金濂上奏,与瓦剌,鞑靼的和谈一事以达成了共识。
对于朱祁镇最关心的战马问题,瓦剌,鞑靼答应了朝廷的要求,许诺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上贡和互易的战马。
朱祁镇大喜,于武英殿赐宴,席间更是爆出惊骇的消息。
朱祁镇先是封伯颜为漠南都督一职,掌六千兵马,辖至漠南境内所有蒙古部落,按其功劳,封宁安伯,世袭罔替,京中钦赐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