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动手亲自给两人斟酒。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难免有些百感交集。
王直精气神不错,也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倒是放的开了。
“朕今天来,是想来来问一问王师傅一些事的。”
“陛下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罪臣已经了无牵挂,自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直显得很豁达,一副老子已经超脱世俗,毫无弱点的样子,倒是把朱祁镇搞得有点懵了。
“王师傅,你就不担心你的家卷族亲……”
朱祁镇有些不死心问道。
果然,王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不忍,不过很快故作轻松说到:“这些年,罪臣奉公守法,看似对家卷苛刻。
可罪臣毕竟做过这么多年的官,家里的族亲,或多或少,无论做些什么,科举也好,经商也罢,总归是能行方便自然行方便。
哪怕只是乡下个小地主,当地县府也没人敢怠慢。
怎么说,罪臣的家卷族亲这些年也算是沾了罪臣的光,哪怕陛下祸及满门,罪臣,也算是对的住他们了。”
朱祁镇无言以对。
好彪悍的逻辑……
之前你们靠了我王直过着舒坦日子,现在我王直倒霉了,我不觉得对不住你们。
吃肉的时候都在,受罚的时候一个也别想脱身。
“王师傅,朕来告诉你,你的家卷都在诏狱里,朕只是暂时将他们收押,不会动他们的。
至于王师傅的下场,王师傅心里,想来比朕还要清楚。
朕念在你这么多年的功劳的份上,朕,会赐死你。”
一听赐死,王直身子轻轻一颤,显得尤为激动。
从椅子上起身,王直带着喜色,规规矩矩行大礼:“罪臣,谢陛下恩典。”
王直是真的激动。
这不是违心之话,赐死,真是个大恩典。
这也就意味着,他王直的罪责,只会加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陛下刚刚也说了,他的亲族不会被连累,至少能保全王家。
比起满门抄斩,这个下场真的已经好的不能再好。
再说了,相比于拉倒菜市口卡察一刀调脑袋,赐死,给他王直体面,也留了个全尸。
“起来吧”,朱祁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王师傅,在你眼里,难道,郕王比朕,真的更适合做皇帝?”
王直当真是应了先前那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话。
他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番举动,倒是把朱祁镇弄得有点湖涂。
“不瞒陛下,先前、土木堡信息传来,朝野混乱。
郕王虽有攫夺大权之心,但却在极短时间内稳住人心,上下一心,将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罪臣再说上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陛下回不来,瓦剌人拿着陛下与我大明为敌,我大明也乱不了。”
朱祁镇点点头,表示赞同。
王直美滋滋将酒下肚,继续说到:“罪臣支持郕王,于公于私,都有罪臣自己的想法。
于公,太子年幼,挑不起江山社稷这副担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从太皇太后崩逝以后,大明的国力,是肉眼可见的江河日下。
陛下当初重用王振,王振那厮将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的遗产,到今日,还能剩下几分?
罪臣当初以为,若是郕王掌权,或许真的能使朝政焕然一新?
当然,罪臣也有私心。
臣的几个儿子,都是些平庸之辈,他们撑不起王家的家业。
罪臣已经八十有余了,等不到太子成人了。”
朱祁镇点点头,表示理解。
王直一场豪赌,用自己的全部为子孙争取庇护。
不过很可惜,赌输了。
接着,王直开始说起了摇头。
“陛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罪臣在这诏狱只是住了一宿,倒是想清楚了不少事。
罪臣敢说,土木堡之前,陛下不如郕王,土木堡之后,陛下可是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王直到了如今,没必要说谎,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土木堡后一连串的谋划,可以证明陛下早就不是那个天天嚷嚷自己是大明皇帝的那个正统皇帝了。
“郕王呢?王师傅以为朕该怎么对他?”
朱祁镇接着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陛下心中不是早有决断了吗?
陛下不愿意将郕王牵扯其中,无论是兄弟之情,亦或是其他,想来陛下已经拿定了注意。
不过罪臣还是要说,以绝后患才最是稳妥。”
很难想象,这个前几日还想拥立郕王为新君的王直,如今毫不掩饰,力劝朱祁镇以除后患。
朱祁镇点点头,“你的意思,朕明白了,还有曹鼐,朕让他现在主试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