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林府。
贾琏骑在马上,左顾右盼,每路过一家青楼,他都把名字记了下来,心里打定主意,等待会拜见完姑父后就赶紧出去好好慰籍一番自己空旷已久的身心,在船上的这近一个月,可把自己憋坏了,这是人受的罪嘛。
当得知自己的女婿林如海将不久于人世,贾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留下来的政治资产和家产。
想她女婿广交天下贤才,当年的同年好友现如今无不在各部院寺司为官,这些都是宝贵的香火人情,若是自己的宝玉以其女婿的身份继承这一切,对他以后为官做宰必将会有很大助力。
圣上对他青睐有加,亲点他做了扬州巡盐御史这一极其重要油水又极其丰厚的官位,十几年下来,他的家底多了不敢说,但十有八九要比号称百万家资的薛家还要丰厚。
只可以这一切都要被那个鳖孙儿抢走了,贾母难受的一连半个月都睡不好觉,他正得圣上宠爱,她要是棒打鸳鸯,强迫自己外孙女嫁给自己宝玉,那鳖孙儿绝对要翻脸,他看似和善,但心却比哪个都硬,狠起来不认人的。
而且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绝对会有人往她们府大门上泼屎泼尿,她知道那鳖孙儿在读书人中地位很高,他要是遭受了这种天大的不平和委屈,那些文人士子绝对是振臂高呼,一呼万应,汇集在荣国府门口,席地而坐,问候上三天三夜,她可承不住这种“关怀”。
国朝第一才子贾仲卿和前探花林大人爱女两情相悦,却被家里的老虔婆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并将其嫁给一个骂读书人为“国贼禄蠹”的纨绔子弟,这足矣激起全天下文人士子的怒火,哪怕是那些两次弹劾贾瑜的御史言官们也不会作壁上观,绝对会拼了命的上书弹劾贾母。
他再到宫里一哭求,圣上也一定会为他做主,到时候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丑闻来,若真是举国声讨,口诛笔伐,她还能不能得个善终都是问题。
一想到这些贾母又是心痛又是无奈,这都叫什么事呀。
政老爹想没想这些暂且不论,但王夫人也有自己的心思,她盯上了恶小姑子贾敏的嫁妆。
要知道当年贾敏出嫁,贾代善可是给她整整添了二百五十六抬嫁妆,轰动一时,整座京城上下无不侧目,不仅比王夫人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多了一半,而且也更加的贵重,一下子就把荣国府的底蕴掏空了不少。
所以贾琏出发前一晚,她让金钏儿把他叫到自己屋里,说了很久。
可惜贾琏没有听她的,他又不傻,自从瑜哥儿和自己表妹在码头上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贾琏就知道了他们的事,在他看来,贾瑜是他以后要傍的大腿,自己以后有求与他的地方还多着呢,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恼得罪他。
只要自己平安的把自己表妹送到扬州,就会在瑜哥儿那落一个大人情,这不比那二太太的好脸色有用一万倍?你一个内宅妇人能帮我什么?
众人来到林府门口,贾琏翻身下马,等候多时的小厮上前牵住马缰,紫鹃撩开轿帘,一身浅色衣裳的林黛玉从里面走了出来。
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为首的嬷嬷泪流满面的叫了一声:“姑娘。”
这位嬷嬷姓吴,是林黛玉的奶娘,她一家老小都在扬州住,当年林黛玉进京时,她要陪着姑娘去,但林如海不忍见其骨肉分离,所以没让她去。
她对林黛玉最好,一心一意的服侍她,也最守本分,林黛玉时常念着她的好,一晃多年不见,见她比当年分别时苍老了许多,林黛玉眼眶一酸,再次落下泪来。
见姑娘要给自己跪下,吴嬷嬷连忙扶住她,哭道:“我一个做奴才的,哪受的起姑娘的跪,姑娘这么多年可好?”
林黛玉流泪道:“都好,嬷嬷可好?”
“托姑娘的福,好着呢。”
旁边一个媳妇提醒道:“嬷嬷,让姑娘先进去见老爷吧。”
吴嬷嬷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责道:“我这个老厌物昏头了,姑娘快进去吧,老爷和苏姨娘在屋里等着呢。”
吴嬷嬷引着贾琏和林黛玉进入后堂,见爹爹躺在床上满眼爱怜看着自己,林黛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似决堤的一江春水,扑簌簌的往下落,眼见她要立不住了,苏姨娘连忙上前扶住她。
林如海轻轻唤了一声:“玉儿。”
早有下人拿来软垫,放在床边,林黛玉跪地哭道:“爹爹,不孝女回来了!”
屋里的人纷纷跪了下来,林如海艰难的伸出手抚摸着林黛玉的脸,强忍着泪水,强笑道:“玉儿长大了,比以前似乎要好一点,在那没人欺负你罢?”
林黛玉大哭道:“女儿都好,只愿爹爹能平平安安,让女儿以后有亲可侍。”
苏姨娘擦了擦眼泪,劝道:“姑娘回来是大喜事,别哭坏了身子。”
林如海仔细端详着自己女儿的脸,见她面色红润,身子虽然依旧瘦弱,但不似早年那般单薄,心中欣喜不已,握着林黛玉的柔荑,对贾琏点头道:“这一路辛苦了你了。”
贾琏跪在地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