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在段家的家族的墓园中,刚起的两座新坟前面。太史言如一座雕塑般,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这两座被碧草黄花围绕的新坟,就是宁碧珊和段云杰的坟墓。太史言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了。从他醒来后,直到这两个亲人下葬时,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但是却不吃不睡,一言不发,脸上木讷呆板,没有任何表情,两眼空洞,连眼珠都很少转动。
到出殡之时,一直在照顾他的方涵清,给他穿上丧服。带他到段家的祠堂,让他再看一眼,宁碧珊和段云杰。可太史言,却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像个机器一样,跟着送葬的队伍,一直到了墓园。然后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管致什么悼词,走什么丧礼程序,好像都与他无关。
他在这里跪了三天,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置若罔闻。别人的话,他好像根不听不到。给他送饭送水,他也不吃不喝。段祈丰想拉他起来,却吃惊的发现,就是自己运足了真气,也拉不动太史言分毫。他就如同,长在地上一样。
方涵清每天都来照顾他,给他擦脸、擦手,给他送吃食,劝他吃饭,陪他说话,宽慰他。可是,到后来她觉得,自己不是在照顾一个人,而是一座石像。但是,她依然每天都来。
现在在太史言的思想中,仍旧是一片空白。他这也许是,创伤应激综合症的一种症状。归根结底,就是他“怕”。他怕外界的任何刺激,让他会想起宁碧珊和段云杰。而一旦他获得一点,与这两个人相关的信息。他就会被巨大的悲伤,折磨的痛不欲生。他沉睡四天,也是被折磨了四天。最后他的大脑,采取了保护机制。隔绝了外界一切,带有感情因素,或者能让他想起死去亲人的,信息输入。
而在他的脑海中,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这几天,在他上次,被累得昏睡时的白色空间,又出现了。他一个人静静的跪在那,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他的心神,就会进入那片白色的空间。而此时,这片空间,已经被黑暗侵占了小半儿。不过,这次他却没有一点惊慌和恐惧。只是他的灵魂深处,有一种意愿,不希望这样。那种意愿,
更喜欢那纯白的空间。
而每当这片白色的空间,被黑暗侵占一部分。他体内的真气,便川流不息,越来越浑厚。从原来的山涧小溪,变成了大江大河,奔腾汹涌。
段家的家族墓园,在合朔城东北部的小奉岭上。这山到平地的垂直距离,有一千五百米。这里距离合朔城,有50多公里远。这天,已经到了旧历3月23号。也就是说,太史言在这里,已经跪了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如同长在了地上。在这山府中,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了无数次。想尽各种办法,想唤醒他。让他忘却伤痛,恢复意识,回归正常的生活,最后都是徒劳而返。
方涵清依旧是每天都来,后来在他身边搭了个帐篷,晚上就睡在他旁边,白天跟他说话,也陪在他身边一个月。可太史言,依旧毫无反应。经过这一个月,他已经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正常人一个月不进食,不喝水,应该就是个死人。不过太史言没死,段稷合摸过他的脉搏,强劲的跟打鼓一样。只是,他的呼吸很微弱,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呼气。他闭着眼睛,就如同睡着了一样。段祈丰猜测,他已经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不会危及生命,也许还是好事。
今天上午,杨家人来了。对着这个雕像,劝慰一番后,下午除了段稷合外的,段家的几个长辈又来了。他们好像每天都必须到这里,做个日常任务一样,但却没有任何奖励。到了傍晚的时候,段稷合带着李婉初姐妹,还有唐秀婉来了。他们跟方涵清,说了几句后。便站在太史言身边,看着这两座坟墓,心中无比伤感。
唐秀婉对太史言说:“二弟,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云杰有后了,也是你的侄子,或是侄女。二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就是弟妹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她会为你伤心的…...!”这些话,被亲人们都说了无数次了。唐秀婉也知道不一定有用,但她还是想再说一遍。
这时,一阵清风吹拂。这山坡草地上,几株蒲公英的种絮被吹起来,随风飘荡。在夕阳下,飞舞在这几个人的身前。段稷合长叹一声:“去日乌首看絮飞,如今白发观新碑。我的云杰孙儿,你
听到了吗?你有后了!你一生正直热诚,如何却连…..!”段稷合忍不住胸中的悲痛,一把年纪,竟潸然泪下。
“蒲公英~~~!风中飞飞无定,像完全无牵挂,跳舞笑不停。”
这歌声是从李婉心口中发出。当初宁碧珊哄她睡觉时,每晚都唱给她听。可宁碧珊死后,李婉心又不说话了。没想到,今天却能唱出,这整首歌曲。而且,声音空灵柔美,抚慰衷肠。大家都吃惊的看着她,只见她凝视着宁碧珊的墓碑,星眸中流出了泪水。众人的心中,也升起无尽的思念和伤感。
可太史言,仍然无动于衷。大家在墓前站了半晌,都摇摇头,和方涵清打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