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宿舍,轻便得像回到自己的家。以刘军的话来说,跟串门似的。当一个地方开始被视为家的“安全”,那么就有了造梦的理由。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在这一年来真正意义上做了一次梦。
蓝澄澄的一片天,像我双脚触地看到的第一眼。涌潮在身后声声漫过,列车鸣笛在前方不断拉扯。铁轨硌着我的骨骼,麦草刺进我的肉,我和出生一样赤裸,蜷曲着,面庞埋进海盐般咸腥的柔软,溢出甜蜜的水液浸湿了我的头发。
摇晃的高压电线,停驻的两只白鸟借我一双眼。吮吻着交媾着吞食着,精妙的圆环使数学家赞叹,衔尾蛇的重现令生物学家汗颜,文学家会悲泣69式的爱欲完美得简直是自我毁灭——自我毁灭,没入巨浪还是被火车碾成碎片?
蓝澄澄的一片天,天旋地转;摇晃的火线零线,立定扑打翅膀的鸟徒劳地飞旋。不远处在爆发海啸,声音太大了,和鸣笛接近的声音一样大。在我们把对方吃掉以前,这两具濒死的躯体正在经历一场地震。
一个晴朗的早晨,两只白鸟停在电线上接吻,两具尸体在高潮的痉挛中被碾为了一具。烧焦的羽毛掉落像雪,很有艺术感。
小非,该醒了!赵闻非?有人在喊我,声音很低,还带着些许不耐烦。看来当一具尸体并不长久,碎烂的血肉也不行,穿透小鸟五脏六腑的甚至还有余电。我在这低低的呼喊中回了魂,只得抬起麻颤的手艰难地朝一侧床帘拍了去。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只有动作能告知我还是个活人。
严格意义上讲,我做的并不是一个春梦,虽然在刘军再度催我前,我在发现自己梦遗后发了两分钟的愣。我下了床去厕所整理干净,出来时才摸到手机,发现还是清晨六点半。
刘军早就收拾好在走廊等我,我摸索着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整理书包,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要是右边接连的床起了动静,还没彻底缓过来的我肯定找不出什么好理由应付过去。
出门六点四十,天还蒙蒙亮,很灰,一点也不蓝。我和刘军出了寝室楼,去一旁的食堂买了油条和豆浆,热乎乎和水一样淡的豆浆入喉,我终于体会到些许清明的滋味。
“小非,你给谢归时打过招呼了啊?”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刘军啃着早餐随意地和我搭了话。
“没有。”我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他。
“啊?”他攥着背包带子苦着脸看我,“那他以为我把他的小女友拐跑了咋办?我可不想得罪……”
我并不在意他开玩笑的调侃,看着校园路道上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的人,图书馆门口甚至已经排起了队。“早起读书挺好的,我也不能总是看着学霸打游戏对吧?”我接着道,“让谢归时没课早起肯定比登天还难。”虽然我没有问过他。
“开学首日,庆祝我迈出了好好学习的第一步。”我举起手中的豆浆,对着刘军做了个碰杯的动作,然后自顾自地剧烈饮下几口,呛得咳了出来。“你慢点儿!”刘军忙劝我,“知道你好学心切,也不用这么做作吧。”
“咳……”我弯起眼看着他,“第一步嘛,总要有个仪式。要不然,怎么坚持得下去。”
庆祝我,迈出了戒断谢归时的第一步。瞒着他选了两门晚间选修课的那天不算。
“然后呢?”刘军问,“你也想冲保研?”
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学商。”
“嗐,也没得选啊。老校区破是破了点,资源肯定比这好,就是那专业收分高了十几,其实要不是图个名头,我也不愿意考到这么远……”
“但至少你学的很好不是吗?”我把喝完的豆浆杯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你有想要追逐的目标,明确的志向,完备的计划……而我大概只有一个并不清晰的念头。”
“念头?”刘军诧异地看向我,“什么念头?我还以为小非一直看着无欲无求,不爱妹子不搞绩(点),上大学直当修行来了。”
我望着图书馆背后褪了灰的一片蓝眯了眯眼,无意识地微微笑了起来,“离开海湾。”
离开海湾,就是离开碧海蔚蓝,离开铁轨车道,离开电线杆上的两只鸟,离开让我梦遗的69式做爱姿势。
谢归时对于我擅自和刘军约定早起学习表露了不满,但是他没有理由责怪我,上学期他也时常把我一个人丢在寝室,况且学习是好事。
我在之前便想好了一万种应付的方式,尽管其中大部分都不会发生,只是作为我无聊的遐想。我知道谢归时会怎么样,没有比现在的谢归时更好诱骗的了,他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谎言。
当他拉住你的袖子,紧张又沉默地盯着你不说话,只需要一个吻的安抚就能使他镇定下来。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你知道我不会离开你”。如果无意识说出了口,也没有关系,他不会怀疑全然相信,这种话就当说给自己听。
我们像平常一样上课下课,唯一的区别是我把闲暇的时间由发呆转为和刘军在图书馆度过,谢归时应该为我不再颓废感到高兴,他现在每晚回来的比我还早,我不问他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