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和睁开眼,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再多的泪都已经在四年间消磨而亡,她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兄长庇护的孩子。
她起身后,看向梅韶的眼中已经平息,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当年你和景王自立时,是不是和暗香阁的人打过交道?”
赵景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在替白秉臣问我?”
“不。我是在为我自己。”梅韶回道:“他是杀害我师父的凶手。”
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牵连,赵景和沉默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确实和他们打过交道。实际上,兄长叛出平都也有他们挑唆的功劳。”
果然和他们得到的消息一样,暗香阁确实是插手了黎国的军政变动,梅韶在心中默默闪过这个念头。
“那个时候兄长已经劝不住了,我便跟着他一同联合朝中旧部,出了平都。如何部署兵力、如何用白子衿的首饰攻心,如何拿捏白秉臣,也是我们共同商量过的事。只是暗香阁过来的黑衣人很是隐蔽,就算和我面谈,也从不露出真容,我只知道他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小,应当有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五十多岁?”梅韶有些意外,他以为出面的会是公子,没有想到,在景王叛乱的那件事中,出面的竟然另有其人?
他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不是一个声音偏尖,行动姿态肖似白秉臣的年轻人吗?”
“你是说公子?”赵景和明显也知道这个人,“你知道的,我不待见白秉臣,自然也就不喜和他交谈,暗香阁便派了别人来,不过公子在那个黑衣人面前倒很是恭敬,看着地位,那个中年人应当更高些。”
比手掌鬼市和暗香两处的公子还要地位高些,隐约间,梅韶觉得自己窥见背后主谋的一片衣角。
不出意外,前来和赵景和交谈的中年人,便是幕后最大的主谋。
“除了声音,年龄,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
赵景和慢慢思索起来,过往的画面在她的脑中一一闪过,突然间,她抓住了一个细节。
“在父皇驾崩当天,晟亲王封锁了宫中消息,兄长并未能踏入内宫,按理说是不应当那么快知道父皇传位给他人的消息,是那个黑衣人来兄长府上告知此事。那日他来得很急,走得也急,隐约间,我看见他黑色外袍里还套着一件衣裳,袖口内里似乎有红莲花纹。那样的服饰,又能得到宫中消息那样得快,他应当是朝中重臣。”
黎国官员官服等级分明,外袍金线,内绣花纹。左相右相的内袍绣的是玉兰,六部尚书为红莲。其余官员,文官为银杏,武官为白梅,根据他们官职的高低,银杏和白梅的数量依次递减。
而在先帝时期,张九岱便是礼部尚书,内绣红莲花纹。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上,每一点假想都被一一证实,梅韶已经能确认,暗香阁背后之人就是张九岱。
作者有话说:
日渐秃头......大概还有一章的过渡,就能去燕州了。
看了看自己手里后面两卷的大纲,好多大场面,摸摸头发,默默叹气。
第92章 四年祭
“你是准备找他报仇?”赵景和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样大的仇怨,我本不该劝你,只是你要小心,暗香阁远远比你们想象得要可怕。要不是兄长一力想要谋取皇位,我也是断不会他们合作的。就说那个黑衣人,我也只见过两三次,现在就是让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他们那样的人,处事都喜欢藏在别人背后,轻易不会露头,这样的人,最难琢磨,一不留神就会被当成刀子,替他们谋划,替他们杀人。”
“我的兄长便是那样的刀子。”赵景和轻轻地叹一口气,走出门看向远处的苍山。
那里青翠覆头,依云傍风,是她的兄长埋骨之地。
梅韶顺着的目光看过去,风声轻柔地撩过他耳畔的发丝,可他却能听见从山中传出的马嘶人喊、兵戈交接声,那是他的父亲最后的战场。
“可我不后悔。”赵景和收回目光,极浅地笑了一下,“我理解兄长,像他这样备受期盼长大的天之骄子,从小就被教导着要担负起管理国家的重任,他依言长成了黎国需要的样子,而后却被告知,他得不了那个位置,二十几年的信仰都一瞬崩塌,他做出任何举动,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从集万千瞩目的亲王,到父皇立赵祯为亲王,立他为太子,最后立他为帝,这一步步,赵珏心中的煎熬苦楚,或者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后悔的是,没能在凌澈大军冲进来之前了结自己。”赵景和自嘲地笑了,“所以,这可能就是我的惩罚,让我嫁给了自己的杀兄仇人。”
从白秉臣那里得知景王自杀的真相,梅韶如今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他默了一瞬,道:“你的兄长应当更希望你能活着。”
本只是自己的随意之语,赵景和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应,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你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