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阔就着一大口饭,艰难地将这根青菜吃下去,不由得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爷。
见他吃得仿佛毫无察觉,不由得结结巴巴地道:“老爷,这菜我做得太咸了,您还是别吃了,我去重新给您做一盘吧。”
沈伯文摇了摇头,咽下口中饭菜,只道:“无碍,能吃就行,不要浪费,回头若是渴了,多喝几口水便是。”
这声浪费,说的既是不能浪费青菜,更不能浪费里面放的盐。
在这个时代,盐这种东西,对于平民百姓们来说也是贵价物,虽然自己在广陵府与京都托吴掌柜置办了些田地,又租了出去,多少也算是薄有产业,不是吃不起盐的人家,但浪费却不是一个好品质,并不可取。
——就当是吃咸菜了吧。
沈伯文如是想。
……
用过午饭,又歇息了一会儿后醒来,果然觉得颇为口渴。
连喝了好几杯煮开的水,才感觉好些。
又自己动手,从院中的水井当中打水用来净面,一捧水泼到脸上,午歇后残留的那几分困乏顿时消失无踪,整个人清醒过来,恢复了精神。
带着唐阔出了门,去府衙与众人会合。
许是早上他来得太早给下属们留下了一点阴影,等到他走到的时候,就发现其他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见他过来,顿时忙着见礼,还有在后面人群中站着偷偷打了个哈欠的。
沈伯文:“……”
看得出来,可能用完午饭就过来了,甚至都没有午歇。
他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压榨下属了,不过反思了片刻之后,就决定暂时先不改,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紧张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的,等到这件事结束了,再放松一点也来得及。
“人都来了?”
他问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身边的鲁师爷,“回大人的话,都在这儿了,李老大夫等人,依照您的吩咐,已经先过去那边儿了。”
沈伯文点点头,正色起来:“那我们也过去吧。”
一行人这便往隔离病患的那间宅子方向去了。
……
走了地方,李老大夫那些个大夫们都各自搬了张桌子,坐在院内,挨个儿替戴着口罩的病患们诊脉。
挨到的病患坐在大夫桌子对面的小凳子上,排在后面的病患则是按照间隔一米的距离候着。
这也是沈伯文先前叮嘱过的注意事项之一。
沈伯文等人戴着跟他们一样的棉布所做的口罩。
他走在人群的最前方,缓步走到李老大夫身边,并没有贸然开口插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李老大夫因为诊脉太过专注,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反倒是正在被诊脉的病患认出了他,面上顿时有了神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唤道:“沈大人!”
这一声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老大夫都发现他过来了。
不等他们起身,沈伯文便摆了摆手,原本清润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点闷:“不必行礼,诸位继续便是。”
大夫们这才放心下来,继续专心致志地诊脉。
人群的最后方,阎师爷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远远地瞧着里面的情景,眼中不由得透出几分疑惑之色。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顿时一个激灵。
鲁师爷调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老阎啊,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像你这样突然动作,是个人都会被吓到。”阎师爷没好气地道。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鲁师爷捋着胡子从他身后绕到身前,慢吞吞地道:“我是说,你这个位置,离病患们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至于怕成这样一点儿都不敢往前走吗?”
阎师爷心头登时猛地一跳。
片刻之后,才若无其事地点着头道:“我一贯胆子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么?”
鲁师爷听罢,反思了片刻,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好像怕这种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能强求,他便不再开口,自己往前去了。
前方,沈伯文安静地看了会儿李老大夫他们诊脉的过程,便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毕竟自己一直站在这儿,也是给他们的压力。
而且是不必要的压力。
他索性走到病患那边,同样是隔着一米的距离,用不打扰到大夫们的音量,轻声询问起来病患们最近的感受,以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诉求。
可能其他人,包括自己的下属会认为自己是在装样子,亲身实地地专门跑过来,就为了跟病患们说上几句话,没有朝廷官员的样子。
但沈伯文其实并不在乎。
他只要自己清楚这样是有意义的就好。
……
一直到大夫们诊脉结束,沈伯文基本上也同大部分病患们说过话了,病患们被带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