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有顾虑,相沉玉将心头所有话一概抛出:“如果当真是渡越山与藏雪君蛇鼠一窝,我一定会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为谢公子讨个公道。谢公子也不必畏惧渡越山——倘若谢公子愿意,我扶风派门下任你挑选,无论你拜入哪一位真人门下,扶风派上下都会照拂于你。”
他承诺谢归慈不会有后顾之忧。
谢归慈明白好友一番好意,也十二分心领。
不过相沉玉对薛照微成见过深——他生平从未见过谢归慈,只听过江灯年寥寥数语、语焉不详的描述,却笃定是薛照微以权势地位相压,否决谢归慈趋炎附势、翻脸无情的可能。
这大抵是因藏雪君平生只痴迷剑法与大道,在人情世故方面……委实少了点修炼。
“相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我也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从前并未听说过扶风派与藏雪君不和,相少主为何对藏雪君敌意如此深重?”
“………”相沉玉沉默了一会才抬眼看向谢归慈,“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知旁人。”
谢归慈心下微微一惊,直觉相沉玉或许要说出什么震惊到他的秘密,指尖不着痕迹摩挲过青瓷杯盏,定定看向相沉玉。
相沉玉没太注意他的表情,在心底斟酌过几番措辞后,才对着谢归慈开口:“我怀疑鹤月君之死与藏雪君有关。”
谢归慈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在地,指尖轻轻一旋,稳稳托住杯底,将茶杯放回原位,稳住声线:“相少主……为何会这样觉得?”
但是相沉玉没有继续向谢归慈透露的打算了,他盯着谢归慈的手,恍惚了一会,突然说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这是浮雾茶,趁热品尝才能尝出其中滋味,过会儿冷了和其他的茶也没什么区别了。”
“多谢相少主提醒。”谢归慈没有再去碰那杯茶,他和薛照微关系不算好,但也没道理平白让人背锅:“我虽然不知相少主这怀疑从何而来,但是我敢保证鹤月君之死与藏雪君并无半分关系。”
相沉玉乌漆漆的眼珠宛如两枚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带着棱角分明的锐利:“谢公子可知道鹤月君的死绝非一桩意外?”
“什么?”谢归慈蹙眉。
但相沉玉却闭口不谈,冷言冷语:“既然谢公子不肯信任我的判断,也不必多问。只希望他日真相揭露,谢公子不要后悔才好。”
谢归慈稍一想就明白了他的顾虑——相沉玉虽然因鹤月君愿意给他几分照拂,可并不信自己,担忧他把证据一摆自己却回头告诉薛照微,让薛照微早有提防,便无法继续暗中收集证据给薛照微定罪。
但江灯年的死,确确实实和薛照微没有一星半点关系。
直到被相沉玉客客气气扫地出门,谢归慈心神才慢慢从“藏雪君杀江灯年”的惊天消息中完全缓过来,心下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什么事啊。
薛照微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握着剑,盯着门匾上“扶风派”三个铁画银钩的字,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谢归慈走过来,他才将视线收回。
“已经到申时,天快黑了。”谢归慈说,“我们先去找户人家投宿。”
相沉玉大概被他和薛照微气到了,竟然也没有给他们安排住宿,任由谢归慈和薛照微两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好在扶风派附近就是寻常人的城镇,不像渡越山四周都是荒郊野岭,不至于叫他们露宿街头。
谢归慈再回头看了眼宏伟壮观的扶风派大门,四只盘旋的凤凰绕柱,神态纤毫毕现。传闻这四只凤凰图腾中封印着极强大的灵力,镇守扶风派上下,邪魔不敢侵扰。
血似的残阳下,凤凰尾羽流光溢彩。
而门下,一个水蓝修士袍的年轻人和扶风派弟子低声交谈着,他们并没有用秘音传入,因此落在谢归慈耳中清晰可闻。
那是个散修,无门无派,自称曾经受过鹤月君的恩惠,因此千里迢迢特意赶过来拜祭,但因为声名不显,所以并不在扶风派指定的名册之上。他只好恳请扶风派的弟子通融,他拜祭完鹤月君后马上就会离开,绝不多打扰
扶风派的弟子倒也好说话,将他的情况禀告给相沉玉,不一会就有弟子回来说他可以进去。
那散修轻声道谢,扶风派弟子拱手还礼,又说了几句鹤月君生前如何嫉恶如仇、堪为吾辈楷模的话,热情为他领路,带着他进了扶风派的大门。
气氛其乐融融。
谢归慈不由得看向身边的薛照微,藏雪君的视线也落在那散修和扶风派弟子身上。
姿态如常。
谢归慈微略别开眼——一个声名寂寂的散修尚可以畅通无阻到扶风派内去给鹤月君上一柱香,天下第一、名重仙门的藏雪君却被拒之门外。
“走吧。”
薛照微收回视线,道。
谢归慈跟上他的脚步,开口时语气若无其事:“我出来时匆忙,本以为可以在扶风派借宿,就没有带银两,你可带了投宿的银两?”总没有白住人家屋子的道理。
从前头抛过来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