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两旁的树丛在黑夜的阴翳中摇晃成了噩梦般的剪影,申杰章的双眼被蒙上嘴也贴了胶布,余疏浅一路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根本没有再和他交流的打算。那辆面包车被他开出了大运摩托的感觉,他开了自己驾驶座的车窗,夜风呼啸着吹进车里。
只剩下了听觉,申杰章不知道这车开了多久,久到他几乎无法再承受内心未知的折磨,余疏浅突然把车停下了。
“到站了。”余疏浅说道,他把车开进了一条极其偏僻的乡间的小路上,道路的两旁全是黑黢黢的田野,那些农作物在夜晚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他一把推开车门,惊起了树林中的野鸟,往无光的天空中四面飞散。
这天晚上连月亮也没有,被乌云遮住了,只有很远的破路灯闪着光,余疏浅站在车边抽了一支烟,这样的风光恐怖之中掺杂着令余疏浅舒适的惬意。
他随意抽了几口,劣质的烟草味缠着他的手指。还剩下大半的时候,余疏浅就不抽了,仔细地按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地方可不兴明火。
申杰章从后座被余疏浅拽下来,跨下车的时候差点没摔个趔趄,他被反按在车窗上,余疏浅把蒙着他眼睛的布扯了,他依旧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只能看见黑乎乎的车窗,在眼角的余光里勉强能看见余疏浅的身影。
“你知道这是在哪吗?”余疏浅问。
申杰章摇了摇头,他的嘴还被粘着,说不了话。余疏浅对他配合的态度非常满意。
“我说完三二一,你就开始往车后的方向跑,怎么样?”
申杰章的头摇着摇着立刻转化为点头,跟个声控玩具似的,余疏浅不由地笑起来,拍拍他的后脑勺,道:“三、二、一——”
一字还未落下,余疏浅忽然抽出腰间的制式匕首往申杰章的后背猛扎了一刀,申杰章条件反射地要大叫,可是他说不出话,他完全凭着本能往远离余疏浅的方向发疯了一样地跑,他不知道背上的伤口深不深,他只知道自己继续待在余疏浅旁边,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有跑几步,就听见余疏浅懒洋洋的声音,他说道:“加油跑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啦。”
他一边跑,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流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的裤腿,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前方一片黑,不知道路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伤得重不重,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余疏浅,生怕他追上来。
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冷,他感觉自己是往地狱里跑,这条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就是通往阴曹地府的。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他很想哭,可是他不得不跑,他必须跑到有人的地方去。他怨恨余疏浅,甚至开始怨恨路远,尽管他知道没有路远,自己恐怕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能去哪?他的双手被捆在一起,视野也是那么黑,看不清路,突然间他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跤,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竟然从土路上咕噜地摔了下去,摔进了别人家的田地里......
“喂?”
贺书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离席走远,走到了某个亭子之中,他的私人号码只告诉过相交甚笃的人,那个年代还没有猖獗的广告电话和诈骗,因此贺书山觉得很奇怪。
“是我。”
贺书山一下子就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他着急而又关切地说道:“你去哪儿了,因为你父亲的这桩事,整个京圈传得满城风雨。”
“不方便告诉你。”
贺书山愣了一下,苦笑道:“你这是何苦啊,放着好日子不过,要东躲西藏?直说吧,你打电话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你。”
“暂时没什么。我是想问你,路青松还活着吗。”
“前几天刚出重症病房,那时都下病危通知书了,不过,人倒是没有事了。”贺书山道,“他没有死,你不必太内疚。”
“我知道了。”路远淡淡道。
“你听起来好像并不那么意外的样子,也没有喜悦之情,为什么?”
“他不值得我伤心。”路远道,“我要挂电话了。有缘再见,贺书山。”
贺书山还来不及再和路远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长久的忙音。他放下了电话,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虚幻和怅然若失,仿佛路远这个人就像个幻梦一样,其实并不存在,只是他贺书山做的一个梦罢了。
路远从电话亭匆匆走出去,绕着那条小巷子走进去,左右没有人注意他,他正准备往右转,迎面撞见面带笑容的余疏浅,他双手插着口袋,好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许久。
他笑眯眯地说道:“宝贝,和谁打电话呢?”
那天晚上,余疏浅又重复了傍晚的那个问题,路远没有理他,正如他碰见余疏浅,脸上也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就自顾自往前走了,仿佛没看见那个人似的。
路远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回到床边,但是没有脱掉衣服,这里也没有睡衣提供给他,他也不想光着身体睡觉,他觉得这床被子有股陈年的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