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杰章说刘仁国出事纯属活该。
路远不太关心时政。一般而言,像他这样的家庭,父亲身居高位,儿子怎么着将来也是要塞到某个机关单位里,日后好平步青云。
但路远和路青松从小就不亲。
在官场的人多迷信,拜菩萨,信鬼神信算命大师,信得道高僧,但凡能信得过来的,他们都信。
前段时间路青松他们那帮人在香港和一个气功大师混得可热络,路青松天天晚上在家对着墙上贴着的黄纸练习吸气吐气、站桩打拳。
路远刚出生的时候路青松就找人给自己的儿子算命。那个大师看了路远的生辰八字说,令公子是天煞孤星命,克父母,跟路青松的命格犯冲,必须把路远过继出去,路青松才能官运亨通。
路青松本来是不太相信的,毕竟好端端的,怎么就那么巧有了孤煞命格。结果那年恰逢改资,路青松父亲曾经所在那一派落泊了,多多少少也影响了路青松。
于是路青松求教大师,大师指点路青松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命格刚硬的人。
路青松问了一圈,问到了申杰章的父亲申英国。大师说申英国的命硬,合适。那会儿申英国和路青松级别差不多,申英国搞刑侦的,不太在乎这个,就收下了路远作自己的过继儿子。
巧又巧在没过多久,路青松父亲的那派又重振旗鼓了,派系斗争向来如此,只要不犯天大的事,那就没有永远的输家,因此路青松也被上头提拔了。
从此路青松深信儿子会妨碍自己的官运。路远小时候一会儿被送去外市寄读,一会儿又被送到哪个寺庙里礼佛,路青松想来一出是一出,反正是把儿子撂得越远越好。路远的妈妈起先和路青松争吵,说把儿子送那么远不合适。后来就无所谓了,懒得干预路青松的事。
她和路青松本来感情就不深,家族联姻的产物,连带着对路远也没有太多的关切。结婚没多久她就和路青松分居了。夫妻分居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司空见惯。只要还没离婚,大家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蚱蜢。
申杰章请路远去东安湖钓鱼,申杰章开着吉普车,后备箱里放着钓鱼竿,路过一家渔具专卖店的时候,申杰章靠边停车,叫路远下去到店里买点鱼饵。
不一会儿路远提着两个塑料袋回来了。一个袋子里装着黏糊糊的玉米面,另一个袋子里黑乎乎的,申杰章没看清楚,见路远随手把饵料放在了后座,问道:“你怎么买了两个?另一个是啥?”
“蚯蚓。”路远补充道,“新鲜、活的。”
“......”申杰章沉默了几秒,他不太爱看黏糊糊成堆成堆,爬来爬去的东西,在路上见了千足虫他都是要绕道走的,“不会从袋子里爬出来吧。”
“我打了结。”
路远困惑道:“爬出来了再装进去呗。”
“蚯蚓你用,我可不用。我见了它们浑身难受。”申杰章说,“蚯蚓你怎么钓啊?”
路远道:“穿在鱼钩上,不然?”
申杰章本来是不爱钓鱼的。他和时下的那些小年轻一样,都喜欢往夜总会、酒吧、咖啡厅之类的时髦地方跑。不过上次被逮到之后,他遭到了父亲的雷霆怒骂,短时间内不敢在此等声色场所里逗留。
他有一辆吉普车,他问路远周末要去哪儿消遣。路远说他要去钓鱼,就在家附近的河边上,那边每天晚上都有人钓,钓到鱼苗得放回去。
申杰章说去那钓没意思,他说东安湖有个大水库,他之前有朋友在那里钓上了好几斤重的胖头鱼,鱼块送了一圈人。
然后路远说他怎么没吃到。
申杰章觉得很冤枉,说:“上次你来我家,我妈不是给你炖了鱼头豆腐汤了么。”
反正要去钓鱼,申杰章提议去东安湖,他说他有车,开一个半小时就能开到了,那边风景也好,也能钓上大鱼,钓完了还能再吃农家乐,岂不是美哉。
在一个半小时还算漫长的车程里,申杰章和路远开始东拉西扯地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申杰章在那里说话,他这个人本身就带点嘴碎的毛病,还不容易藏住事,他原本想考警校,去当卧底,圆他英雄美梦,他爹讽刺他人还没被拷问,情报就叭叭地说出来了。
经常被这样教育后,申杰章也不敢乱说话,尤其是对着一些“表面朋友”,因为他父亲缘故不得不维持的关系,他只好憋着,憋得人心里发慌。
他一有事就要找路远,跟路远长篇大论,一来是路远他们家知根知底,两家人关系还不错,路远还是他父亲申英国的干儿子,算半个家里人。二来路远性子闷,不是很爱说话,擅长做个倾听者。三来路远他们家比申英国背景深上太多,井水不犯河水的,路家犯不着使坏。
如果路远也是申杰章这个性子,两人说话得把车顶掀了,没准说着说着还要吵起来。
申杰章说:“那个事情也有十多年了。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哈。”
“嗯。”
路远示意申杰章继续往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