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的假的,出都出来了,晚几年回京又能如何?”凌萧道。
“是啊……”沈青阮轻声一叹,“晚几年回京又能如何?”
“虞州有四季开不败的鲜花,东陵有世上最险峻的高峰,西境黄沙漫漫,北境冬雪皑皑,而回到月西江围绕的京城,却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人间四时好风景,真是享用不尽。”
“你很喜欢出游?”凌萧静静地看着他。
沈青阮点点头,咬了口饼子在口中缓缓咀嚼着。
“我也是。”凌萧道,低下头去,忽然叹了口气。
小舟已经行到江心,水流平缓。他放下船篙,走过来坐到沈青阮对面。
“对不住,方才被那个混蛋激怒,吓着你了。”
闻言,沈青阮不禁莞尔一笑:“世子说笑了,我又不是纸糊的,哪儿这么容易被吓到?倒是你,我……”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像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闪烁的目光有些无措。
凌萧抬眼看了看他,月光下,他静坐在水中央的样子就像是一幅上好的水墨画。
“我感觉到了你此次南下的不寻常……”他道,“我很担心,怕你出事,所以才会再三追问。可是我也看得出来,此事对你而言非同小可,你不愿说。既如此,我也不再逼你。就像你说的,也许等我到了虞州,自然就懂了吧。”
闻言,沈青阮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可方才钟祈之正是拿这一点羞辱于你。”
凌萧冷冷一笑:“嘴长在他身上,他想说什么就随他说去。一个势利小人的话,还不足以乱我心神。”
“你……”沈青阮有些吃不准,“你不怪我瞒着你,害你困惑担忧?”
“怪……”凌萧点点头,“但没办法。与之相比,我更不愿看到你受逼不过,违背本心。”
沈青阮点点头,又在饼子上咬了一小口,机械地咀嚼着。
“我不告诉你……”半晌,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与你疏远。而是……”
他顿了顿,艰难地皱了皱眉。
“别说了。”凌萧忽然道。
“什么?”沈青阮抬头。
“别再说下去了,酥饼都要凉了。”凌萧看着他,微微一笑。
“哦……”沈青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饼子,也不禁莞尔。
“这是什么味道的?”凌萧又问。
“什么味道?”沈青阮怔了一下。
“吃了那么久,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凌萧一哂。
“嗐……”沈青阮也摇头失笑,又咬了一口,仔细品味了一下,道,“好像是茶花。”
“你们还真是什么花果都能入膳。”凌萧道。
“那是当然……”沈青阮仿佛忽然来了兴致,伸手又掰开一个饼子,闻了闻,道,“这个应该是茉莉的,你也尝尝。”
凌萧从他手中接过半个圆胖的饼,尝了尝,道:“什么茉莉,分明就是桃花。”
“嗯?”沈青阮猛一皱眉,“我的鼻子还能出错?”
说着,他在另半张酥饼上咬了一口,尝了尝,狐疑道:“分明就是茉莉花呀……”
一抬头,看见凌萧含笑的眉眼。
他幡然醒悟过来,不禁失笑道:“真是……平日里拿来逗阿吉的把戏,今儿个倒被世子拿来用在我身上了……”
他说着,自嘲地失笑起来。
凌萧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也不大。”
“嗯?”沈青阮挑了挑眉。
“你比我还小半年,如今也才不到十七。”凌萧看着他,认真道,“别什么包袱都往自己身上揽,太累。”
闻言,沈青阮似是被口中的酥饼噎住,原地呆了半晌。
片刻后,他才缓缓吐了口气,微微鼓起的面颊又像松鼠一般,规律地动了起来。
“世子,我要求你帮我一个忙。”一个酥饼吃完,他低着头,轻声道。
见状,凌萧在心中顿了顿,道:“好……”
“这个忙……很过分……”沈青阮又道。
“你说。”凌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事先说好了,我打不过你。你要是生气骂我就行了,可不准动武。”沈青阮小心道。
凌萧僵了僵:“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武夫?”
沈青阮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这倒不是。就是杀伤力格外大些,容易出人命。”
凌萧不禁失笑。
而下一瞬,沈青阮的话就让他石化在了原地。
“我想请世子帮我拖住钟祈之,容我十日之期,先回虞州,做些准备。”
笑意还在脸上没有散去,凌萧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一股滔天的怒意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个混……”他压了压胸中的愤懑,对沈青阮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何用我来拖?我把他绑了,塞到山洞里放上十天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