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除夕之夜,总算是太太平平地度过了吧?花小麦心里长舒一口气,钻进被窝里,琢磨着不知孟郁槐现下走到了哪里,心中担忧他遇上危险,好容易觉得有了困意,冷不丁又被窗外震天响的炮仗声吓得一个激灵,翻来覆去折腾到四更,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至多不过睡了一个更次,院子外忽然传来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陡然将她惊醒。
不对,那哪里是在敲门?分明是捏了拳头狠命往门板上砸!大半夜地听到这种动静,真会使人的心都从腔子里跳出来!
花小麦一阵心惊,也顾不得许多,忙披衣起床,趿拉着鞋拉开门跑了出来,迎面撞上也刚刚出屋的孟老娘。
敲敲敲,大半夜的,催命啊?!那孟老娘冲着门口便是一句咆哮,也不理年节里说这种话会不会太不吉利,一边嘟囔着,一边蹬蹬蹬走到门边,却又不急着开门,反而伸手去系衣裳纽子。
花小麦急得不行,干脆抢到她面前,一把拔开门闩,却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您是
这女人瞧着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她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正要开口发问,孟老娘却早已一掌将她推到一边,骂骂咧咧道:连你冯大娘也不认识了?你长着一双眼睛,到底是干什么使的?
说着便朝旁边让了让,脸色和缓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他大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想起
怎么这半天才开门!那冯大娘等不得地用力跺了跺脚,径直看向花小麦,我说郁槐媳妇,打谷场旁的田地,就是眼下还种着萝卜和白菘的那两块,是你家的吧?
景泰和委托郑牙侩买来给花小麦陪嫁的那两块地,的确就在打谷场旁边,且这个时节还种着菜蔬的也只有他们家了,花小麦心中犹疑,忙点了点头:是啊大娘,怎么了?
哎呦,这可真是麻烦喽!那冯大娘当即便打了个唉声,你们那块地左近不是有好几个草垛子吗?我估摸着,也不知是谁在那里放炮仗,把草垛子给引燃啦,这时候恐怕都烧到你家地里啦!我家两个儿子已扛了水桶去救火,你赶紧去瞧瞧啊!
地里着了火?!花小麦一颗心狠命往下一坠,也顾不得甚么了,撒腿就往外跑。孟老娘在她身后唤了几声,见喊不应她,也只得锁了门匆匆跟了上来。
两人跟着那冯大娘跑到自家两块田边,果然几个草垛子尽皆燃了起来,火光熊熊,将半边墨漆漆的天空映得火红。
第一百七十七话 得罪了谁
火刀村冬日里极干燥,已有大半个月没下过雨,田间的干草每天被风吹,被太阳晒,早没了半点水分,随手拣一把折断,会发出喀拉一声脆响,此时被火舌舔过,便疯了一般将那汹汹的火势朝四周蔓延。
打谷场离河边较远,去那里打水,显然不大现实,冯大娘的两个儿子已在田地和家之间跑了两个来回,媳妇们也赶来帮忙,将家中所有能盛水的器皿都搬了来,没头没脑地往火上浇。
也幸亏这是除夕之夜,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睡得晚,住在左近的几户人听见动静,趴在窗户上朝外张望时,便看见了那红彤彤的火光,赶忙纷纷穿上衣服跑出来相助。
冯大娘如此着急上火,固然是有心疼地里那些萝卜白菘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她家种下的那几亩冬小麦就在这两块菜地旁,若不赶紧把火扑灭,烧到了她家地里,那可不是好玩的。花小麦并没有任何救火的经验,深知自己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很可能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成为别人的麻烦。因此,她便只在旁帮着递拿水桶水盆,或是跟着冯大娘的儿媳妇回家打水,捎带脚地,还得时时盯着孟老娘的动向,不让她混进灭火队伍里添乱。
这火,来得着实有些蹊跷。
年节里,村中的确是不缺那起顽皮的孩童,兜里揣着一把一把的炮仗,一路走一路放,至于除夕之夜,更是天一黑便四处都噼里啪啦,不曾有片刻消停的时候,哪怕是最偏僻的角落,也随处可见红纸屑乱飘。空气中充斥着硝石和硫黄的味道。
若这场火是在子时之前引燃的,或许花小麦并不会怎样怀疑,毕竟那正是孩子们满村疯跑的时候。可是现下夜已经很深。即便是再淘气的男孩儿,多半也早就被自家娘揪着耳朵扯回家睡觉。又有几个人会跑到她家地里来,还好巧不巧地将田坎上四个草垛子全点着了?
好在这场火被发现的及时,村里人也很热心,拢共花了大半个时辰便扑灭了,再不见一丝火星儿。花小麦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见大约有半亩地的白菘给烧坏了,别处却还无甚大碍。虽觉得心疼,却到底松了一口气,忙一一谢过众街坊四邻,又特地跟冯大娘说。改日必定带了礼上门道谢,然后便扶着仍怒气难平的孟老娘,一步三摇头地回了孟家院子。
这一通忙乱,两人都累得够呛,压根儿没工夫再说些什么。草草洗了手脸便回屋睡了。翌日一大早,花小麦又去了地里一趟,将那些烧得面目全非的白菘皆挖出来丢掉,生怕旁边的菜蔬受到影响,巴巴儿地还担了水来。细细浇灌了一遍,这才回了家,刚走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