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成阙的病房早就换成vip套间了。
这一周谢思阳每次去看他,他不是在睡觉,或者就是沉着面孔连声招呼也不打,然后果断让人放下遮光帘表示自己该休息了。
谢思阳没有看完比赛,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病床上被子半掀开,换下来的病号服随意扔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出院了吗?
她打算去问问门诊部的护士,但她手才刚碰到门把,就听见玻璃窗关上的声音。
辛成阙从阳台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刚抽完烟,身上弥漫着尼古丁淡淡的气息。
这是那天激烈对峙之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平静、没有任何赌气逃避地面对彼此。
谢思阳说:“你现在还不想见我。”
她的语气里没有疑问、怨怼,仿佛对这个结果已经能够接受,“那等你想见我的那天,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可以吗?”
“如果你因为我的存在而不想回家,也可以和我说,我在学校还有住处。”
这些话她在心里想过很多遍,虽然知道大几率会引发辛成阙的怒火,按他以前的脾气说不定还会冲动做些什么,但她还是要说出口。
毕竟,有些事一旦这么沉默下去,就一辈子黏糊不清了。
辛成阙的反应却很平静,“谢思阳。”
他走了过来,在墙根停下,从口袋中重新拿出一根烟,放在手里把玩着,并不抽。
“我都听见了。”手指顿了顿,他说,“你们那晚说的话。”
那瞬间谢思阳眼睛微微睁大了。
仿佛有什么从刻意遗忘的角落不断升腾跳跃,哗然冲入记忆。
“那你……”
“那晚我一直醒着,之所以没有当场问,不过是没想清楚该怎么面对罢了。”辛成阙笑了笑,眼底神情却没有任何揶揄的成分。
他看起来确实因为这件事而陷入过分焦躁之中,而这甚至比陆均的存在对他造成的冲击更大,连带整个人都是压抑的。
沉默片刻,他说:“我想问你,在你说的那段往事里,我们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谢思阳没有说话。
辛成阙强行摁下去的脾气隐隐有崩坏的趋势,他忍不住一把扔了烟,手指掰过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你都肯告诉陆均,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
“信任”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就听谢思阳道:
“——你不要我了,那时候。”
仿佛风雨欲来的时候,自以为已经做好可以承受一切的准备,尚且平静的湖面却突然被掷进一颗石子。
浪花四溅而出。
辛成阙神情渐渐空白。
谢思阳所有的欲言又止最终化成那心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可掩藏的委屈、难过与怨言,她缓缓道,“我争取过,但是没用,我跑到曾经住过的家找你,你没见我,只告诉我结束了,在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这场长达多年的追逐就结束了。”
但她没有任由这些情绪发展,短暂吸一口气,盯着辛成阙:“但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是幻影,你没必要追寻那甚至可能不存在的真相。”
屋内一片死寂,窗外明亮的光线投映出两人久久不动的身影,宛如石塑。
而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故事,理智上都不会选择接受。
“不,没过去,”辛成阙突然道,“只要你说的这些曾经真实发生过,只要你还忘记不了,这一切就永远不会过去。”
谢思阳一怔。
辛成阙藏在暗光里的半边侧脸不见任何情绪,那瞬间,每个字的语调说不出的冷静:“你在这个故事里受过伤,所以只要和我在一起一天,就会忍不住猜疑,我对你是真心的吗,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如果真心,这种看似炙热实则冷酷的真心又能维持多久,下一次我会在什么时候丢下你。所以无论我再怎么做,都打消不了你心底的疑虑,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判了我死刑。”
“可是谢思阳,这对我并不公平。”
辛成阙的语调很低,他像是已经力竭了,僵硬挺直的肩背终于往后沉沉靠在墙上,勾起嘴角,“那是你与那个他之间的故事,不是我的,从始至终,我只是我,我清晰知道过去、现在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只是一场玩闹的追逐游戏,我也知道这份感情就算在长久的未来里也不会磨灭,那么你呢?”
他抬起头,眼底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带半点波动:“你还会当我是他吗?”
她久久没说话。
“我知道了。”辛成阙周身气压很低,像是凭借全身力气才将骨血里的那份东西压制住,他朝她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大步开门离开-
哐当一声响后,病房被安静所笼罩住。
下一刻。ρгδūщē.prouwen.)
“谢思阳,”记忆中的辛成阙突然道,“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她浑浑噩噩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