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刑(狼崽无人心疼)
仙盟灵山,问灵殿前的中央空地,两根巨大石柱的正中间,高吊着一条十多米长的黑龙。
旁边围满了好事的仙修,唯有欣赏它被次次刮鳞时的痛吟,方能解仙门往日被魔族打压的耻辱。
黑龙通身被打入七七四十九颗蚀魂钉,被阵法日夜困着,要生生熬死它。地上落了满地的鳞片,流出的血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污渍。
魔龙一族作为与青龙同族的远古血脉,经历过天雷的淬炼,其修为的增进不可言喻。
但幼龙历雷劫时便已受伤惨重,又被蚀魂钉和阵法困着不能恢复人身,它在这里受刑将要整整一个月,生气早被抽走大半。
日日曝晒、灼烧,整条龙都干涸得皱皱巴巴。
高台上时刻坐着几宗的长老,除了朱雀宗一直没人露面,其他三宗来了不少人。
玄武宗大概是这场劫难中少有的幸运者,他们的宗门居于正北方,而魔族的势力多在南方,因而遭受魔族侵袭较轻,只是在寻找神器时折损了一位长老。
青龙宗折损了两位长老事小,但他们断然不能让魔龙血脉存活下来。
白虎宗宗主被杀,寻找神器时还与朱雀宗起了摩擦,陨了两位长老,这一切的因果,皆算在了段九卿身上。但奇怪的是,日日观刑,白虎宗与其他两宗相比,却是沉默不少。
朱雀宗没有人来观刑,这让其他宗门很是不满。毕竟这魔物原本就是朱雀宗弟子,反杀了他们宗主竟然都没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魔族侵袭仙域,与朱雀宗脱不了干系。
其实朱雀宗并不是没有反应,宗门里也是吵翻了天,硬是被奎不渡和南子期压了下来。这种特殊时期,他们就是众矢之的,唯有沉默才最稳妥。
眼看又是日近正中天,青龙宗宗主一声令下,阵法周围立刻飞过来几名弟子,用灵力绕着蚀魂钉慢慢捻磨。
悲鸣的龙吟立刻响彻在灵山上空。
地上围观的众人,还在指指点点。掌刑的弟子正欲加注力道,却纷纷被天外灵力打落在地。
扩音咒将一道愠怒的清冷声音,释放在问灵殿上空回荡:“你们敢动本尊的徒弟,问过我了吗?”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着青锻锦袍,手持灵鞭,御剑而来。高台上的众长老待看清来人,立刻站了起来。
周饮玉压下满心的愤怒,两鞭抽碎了阵法,拍出幼龙身上的蚀魂钉,将它从空中抱回到地上。
在它额心注入灵力,脱下自己的外袍,包裹住它慢慢恢复出来的人形。
段九卿疼得已经没有知觉,只知道不停地抖。
他嘴角不停沁着血,眼都睁不开了,只是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暗香,歪着头无意识的往人怀里躲。
周饮玉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一手环在他后背处注入大股灵力安抚。凤眸紧盯着很快被血洇湿的外袍,气得手都在抖。
“小九,是我。”
周饮玉轻轻地低唤着,手指抚在他满是汗水的鬓发上,微颤着。
见他虚弱得都睁不开眼,只一味地瑟缩着往自己怀里埋,眸中只有化不尽的心疼。
他把自己的额头贴过去,用神魂去安抚他。段九卿勾着他的衣领,呢喃了一句“师尊,疼。”
那声音小得要听不到了。
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不停滴落在段九卿的脸上,滑进他的脖颈。
他觉得心疼极了,积了满心的恨意却只能恨他自己,他应该早点醒过来的。
自己的小徒弟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没有自己护着,狼崽无人心疼。
周饮玉无视周围众人的声声问责,在无数双震惊的目光中,低头在段九卿唇上碰了一下,哄慰道:“小九,乖,是师尊。很快就不疼了。”
浓郁的灵力游走在段九卿的身体里,强势地安抚着他的伤痛。
段九卿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看看,他看到师尊眼中倒映着自己,他看到他在心疼自己。
他看到他为自己落了泪,又滴在自己眼睛里,从自己的眼尾淌下去。
一双桃花眼,一紫一蓝的瞳孔,费力地睁着、看着。
他想,他的师尊果真是四宗难得一见的美人,说他貌比观音都不够描赞他的神颜,落起泪来只让他觉得比受刑还疼。
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君,怎么就被自己染指了呢?
段九卿想伸手去给他擦擦,可他没有力气。
他想说自己没事,让师尊不要哭得这么可怜。
周饮玉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
段九卿头一次见他对自己笑,虽然笑得有点不太自然。
他想,真好,师尊你还要我。
“师尊,你能带我,一起走吗?”段九卿虚虚地说了一句,他不想再被丢下,也不想再看师尊离开的背影。
周饮玉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脸上不停落着泪。半晌,在他耳边闷声应下,“好,我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