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言博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了?”
“是。”
夏子皎看着琉璃珠中的魂魄,四周幻境凋谢,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与殷玄生已经站在了蔷薇墙外。
抬眼是大片的焦黑,蔷薇凋谢,只留下大片枯残灰黑的残败花朵,和狰狞扭曲无限攀咬上爬的枝干,附着在墙上如同一幅巨大的惨象。
夏子皎回头,看向来时的街道,房屋上攀爬而过的蔷薇还在盛放,根源已断,花枝依附上各个房屋之上反而更加壮大的起来,鲜红花朵盛放隐隐显出红光。
“这些魔蔷薇,根被毁了还在吸凡人的精血,为了活下去不折手段。”
“月尘!”夏子皎怒声,抬手月尘剑应召而出,如流星划过无数花枝,绞碎漫天的花瓣如血坠落。
随着两人走过的街道,月尘剑穿梭在上空,斩断每一根蔓延的花枝,走出被蔷薇包围的半城,外面的半个言博便如同一个梦境。
街道上依然是人来人往,风雨桥那边小孩扯着风筝线跑过,太阳在云层后散发着温吞的光,与洁白厚重的云一起浮在天上,让整个世界都洁净得微微泛白。
走过错杂的街道,夏子皎侧眸,看见光线黯淡的巷子里,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她目光黯淡,似乎连悲伤多是多余的,唯有一丝闪烁的泪光给她的眸子增添了一点光亮。
她手中提着花篮,里面的花朵已经成了一片焦黑,花篮跌落在地,焦枯的花瓣碎落一地,她沉默跪倒,颤抖一拜,额头紧贴冰冷石板。
这场悲剧,在她们卖花女一行中,已经持续百年了,今日看见蔷薇凋谢,她便知道一切结束了。
夏子皎茫然看向殷玄生,便听见他道:“那些蔷薇是引子,会控制人的神魂将人引进另一半的蔷薇阵中,这些卖花女应当是受了李家尸傀的控制,活在言博中的人受魔株蔷薇影响,并不能意识到这件事,他们生活在这里,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依然在孜孜不倦的繁衍生息,为这座城提供养料。”
夏子皎神魂一震,看向那穿着红裙的卖花女,同样的身影委顿在墙角的各个角落,作为这座城中最后记得这场梦境的人,俯身一拜。
“从此这座城,就真的只是一座城了对吗?”
“或许。”殷玄生目光冰冷,对于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他都不抱有多余的期待。
他牵起少年的手:“走吧,这个地方没什么值得看的。”
无论是真假言博,都像一场梦一样,夏子皎看着桥那边的孩子,走过风雨桥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梦魇死后,整个言博再也不是曾经的言博,这里不再是秘境,不再是神秘之地,一群凡人被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城池秘境,从此以后,没人会进来,也没人能出去。
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孩童放风筝时跑得很快,笑容很灿烂,牵着风筝线快步踏过石板路。
人们还在过着以往的生活,小贩挑着从岸边收来的大束莲蓬还在叫卖侧身从他俩身旁小心翼翼的走过。
夏子皎抬眼望着天上的那个风筝:“真好看,玄生,等回到赤云仙府,我们扎这样的风筝,扎两只金鱼的,在院子里放。”
“好。”
没人知道言博发生过什么,知道一切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了那场镜花水月的幻境之中,两人向外走,外面的人依然保持着对修道者的敬畏,远远看见他俩不同于常人便远远避开,不敢于两人面前走过。
到了岸边,殷玄生召出船只,握紧少年的手,回身牵着他稳稳走上甲板,站在了船上,夏子皎伸手向殷玄生,殷玄生不需要问,便知道他是要什么,摊开掌心将琉璃珠递给他:“待到将他炼化,便是取出月尘剑中半魂的时刻。”
夏子皎捏起那颗琉璃珠,眯眼看向琉璃珠中,看着里面的那抹白影,他是他前世的朋友,朋友一起斗嘴练剑。
他叫什么名字呢?
“能让我收着他吗?”夏子皎有点怅然,虽然都是过去的故事了,但是这个人的存在,依然从侧面证明了他过往的一些痕迹。
殷玄生侧眸看了他一眼,看着少年柔软的神情并没有说什么,是常见的默认,无论少年要什么,仿佛都是理所应当的默认。
船只顺风而行,走到那天水交际之间的尽头,世界微微泛起波澜,夏子皎只觉得浑身一松,再看向四周芳草萋萋,水草幽绿,天上的云朵纷乱交叠,不再是天水一色如镜面倒映般的颜色,他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他原本是世界了,言博太像一场看似美好的噩梦了,还是现实世界更加让他心安。
船只顺流而下,一路上阿赖耶都在沉默,他藏身在殷玄生的识海中,始终一言不发。
他不敢吭声。
在言博幻境之中,主上为了以绝对的力量压制梦魇,将长生琴中的那一片魂魄吞噬吸收了。
主魂加上两片残魂,虽然还不足以让主上恢复前世的全部记忆,但至少也是开始想起一些重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