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如今受控于三方势力。
除了尚在朝廷掌控之中的云川等几处要塞,以及拥兵自重的流民帅割据的邹山等地,其余大片疆土均沦陷在北方羯人手中。羯人石鸿率兵相继攻下长安、洛阳后,定国号为周,称周王。
而原本的晋室朝廷仓皇南渡,立足江表,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周王石鸿虽然出身奴隶,却可当得起一句乱世枭雄,若论兵法谋略,臣不及也,实在惭愧。”
谢迢对自己的宿敌似乎并无太大恶意,单手拂着宽大的袖口,手执黑子落在棋盘。
“既是枭雄”赵容无意识地捻着手中冰凉的白玉棋子,“自当挥师南下,直捣建康,砍了孤的脑袋取而代之,又何必派遣使者入建康城议和。”
“英雄白首,不复当年。”谢迢哂道,“石鸿子嗣虽多,却皆为平庸之辈,守不住的东西,倒不如不要。”
又见赵容只顾着低头发愣,提醒道:“陛下,该您落子。”
赵容抬眼看他,烦躁地将手中白子丢回棋罐,不肯再下,“反正是你赢。”
“陛下说笑了。陛下棋艺精湛,臣望尘莫及。”
谢迢垂眸,换了个话题继续,“明日上朝,羯人使者会入殿觐见议和,臣有些事要和陛下商量——”
“朝堂之事都依着丞相便可。”
赵容深吸一口气,猛地打断他,随手将棋盘推到一边,紧紧握住谢迢的指尖。
“孤现在,想跟你做点别的。”
谢迢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抽回去,和赵容保持生疏而客气的距离,“两国议和,无非是纳贡、赔款、割地、和亲。”
“丞相若是不喜欢御书房,可以换个地方。孤记得丞相喜欢太极殿,我们去那里,不上朝的时候没有人,孤趴在龙椅上让你弄。”
“江表富庶,却经不起战火,羯人若是要求纳贡赔款,只要不狮子大开口,陛下应下便是,朝廷还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或者丞相喜欢刺激一点。那便去御花园,孤让人重新整修了竹苑,翠竹摇曳,半遮半透的,丞相可以在凉亭里。”
“若是羯人想要朝廷割地称臣,陛下万不可答应。石鸿此人野心极大,若非因为年老力衰,力不从心,必不肯安于现状。然石鸿攻下的是洛阳,江表并未与其交战,即使交战,胜负也尚未可知。割地称臣,无异于不战而屈,底线上绝不能让步。”
“寝殿汤池里引了温泉水,丞相日理万机,身体想必也乏了,孤亲自下水伺候你”
“陛下,适可而止。”谢迢脸色冰冷,嗓音低沉。
“丞相”赵容盯着谢迢的衣摆,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硬了。”
“议和之事关乎江山社稷”,谢迢皱眉,尽可能地克制住自己不悦的语气,“不知臣刚才说的话,陛下可记清了?”
赵容抿嘴,“孤刚才说的话,丞相又听清没有?”
“那日在康乐坊是孤的错,可孤已经认错了!孤都这样低声下气,由着你作践,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孤!”
“丞相,请你也适可而止。”
“由着臣作践”,谢迢重复了一遍赵容的话,抵在舌尖仔细品味,气息更加冷冽,“事到如今,陛下依然觉得臣在作践您。”
“还请陛下放过微臣,臣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赵容快要崩溃了。他放过谢迢,谁来放过他!他的丞相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神情一脸倨傲,却口口声声微臣有罪,不肯亲昵他半分
“臣不想见到,陛下这副明明不愿意,却还要跟臣虚与委蛇的样子。”
“臣素来没有强迫人的习惯。既然陛下觉得委身于臣是受了作践,那臣从此以后,绝不会再越界一次。”
“陛下尽可以和臣弟,双宿双飞。”
阴阳怪调的用词和语气,简直不像会出自他的丞相之口。赵容似乎明白了症结所在,他大着胆子贴过去,直接吻住谢迢的唇。
舌尖猫儿似的探出来,含住薄薄的嘴唇吮吸,沿着口腔的轮廓细细描绘。
赵容蹭着他的侧脸,换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试探道:
“阿迢,你吃醋了。”
他早该想到的。
谢迢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回应这个吻。他偏头避开,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臣说的话,陛下记清没有?”
“丞相说,不想看到孤明明不愿意,却还要跟你虚与委蛇的样子。孤没有不愿意,孤也喜欢丞相,丞相每次都弄得孤很舒服”
“”
谢迢叹气,“臣是说议和之事。”
赵容讪讪地笑了笑,努力回忆起谢迢交代的事情,半晌低声道:“纳贡赔款可以,割地称臣不行。”
谢迢奖励似的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陛下记得便好。”
还肯同他亲近,这事就算是掀过去了。赵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得寸进尺坐在谢迢大腿上,攀着他的脖子凑上去接着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