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棱,转眼到了冬月底。
傍晚。
荣国府门外,鸳鸯背着包袱,和一群丫鬟和婆子告别。
“鸳鸯姐姐以后要常来看我们啊,我们会想你的!”
“鸳鸯姐姐保重,等得了空,我们也会抽时间去看你的。”
“……”
鸳鸯看着这些相处日久的人,鼻子发酸。
她连连点头,眼中含雾,吸了口气后,抬头看了一眼荣国府的牌匾,向众人欠身一礼,转身就走。
街道上,盛装打扮的金文翔站在一台小轿前,嘴角含笑。
他是贾母房里的买办,性格软弱木讷,家里有事儿也由媳妇儿拿主意。
在外人眼里,他比起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各方面都差了太远。
金文翔虽不善言辞,可从内心来讲,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妹妹有个好的归宿。
不说以后能够穿金戴银,最起码也能衣食无忧才好。
幸好,妹妹鸳鸯自有主张。
不知何时竟得了贾家三房贾芸的青睐,轻轻儿的谋了个姨娘名分。
却也是祖宗八辈儿得来的福分。
说起贾芸,别说京城,就算是在北直隶也颇有名望。
他在京为官不到一年,就做了诸多惠及百姓的实事。
鸳鸯一个贾府家生奴,能够入了贾芸的法眼,今后过着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不是福分是什么?
所以,金文翔今儿十分开心,就要送鸳鸯前去贾芸府上。
鸳鸯是姨娘,却也是妾,所以不是娶,而是纳。
一般来讲,小妾过门儿,能有一顶小轿接送,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还只能在傍晚时分送去,其他时候却不行。
夕阳渐渐落下,冬日的黑夜总是来的快。
天色暗澹下来。
鸳鸯钻进小轿后,金文翔对轿夫喊了声“起”,就默默守护在轿旁,跟着小轿走。
轿内。
鸳鸯紧紧的将包袱抱在怀里,心里既高兴愉悦,又紧张忐忑。
她知道贾芸爱她,可事到临头,心情却也有些起伏不定。
等会儿只要踏入贾芸的家门,从名分上,她金鸳鸯这辈子就是贾芸的人了。
与人做姨娘,虽然身份从奴仆变成了平民,却也只能依靠男人才能生存。
“芸二爷待我不薄,还没去他家,就给我分了宅院,家里的女卷也都熟悉,知根知底,脾气好,懂事明理,今后的日子应该好过。”鸳鸯在心里琢磨道。
其实在最初跟贾芸相好时,鸳鸯就深思熟虑过。
这会子思绪紊乱,却也只是紧张的缘故。
“不过我去了那边后,可不能光想着当姨娘享福,当务之急是要先站稳脚跟,要让家里人,特别是芸二爷和薛夫人认为我有用,甚至不可或缺。”
“对了,我或许可以从老夫人身上着手,多去伺候她,想来是没人跟我在这方面争抢的。”
“……”
想到这里,鸳鸯抿嘴一笑。
其实到了贾芸家后,该做些什么事儿,怎么去站稳脚跟,她早有谋算。
虽说贾芸家起家没几年,家里人员心思不太复杂。
可鸳鸯在从小在贾府长大的,对人心有几分揣测。
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利益和矛盾冲突。
贾芸家的人看似上下和睦,可谁能保证私下里各自没有龃龉?
所以,必要的心理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走出宁荣街,金文翔在轿窗边问:“好妹妹,去了芸二爷家,可就享福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袭人回娘家省亲,排场摆的很大,左邻右舍都极为羡慕。”
“还有逢年过节,芸二爷也都会差人送去贵重节礼,简直羡煞人呢!”
鸳鸯收回思绪,闻言一笑。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人不就图个有吃有穿么?
她抿抿嘴,声音清脆道:“哥,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别到处念叨,免得惹人嫉妒。”
顿了顿,她沉吟道:“以我对芸二爷的了解,小妹去了那边后,各方面待遇应该是不会比袭人妹妹差的。”
“所以你也别拿言语试探小妹,该给你的,小妹不会缺你一点半星,不该给的,你们也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金文翔听出来鸳鸯的话外之音,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