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杜如晦遇挫而归,东山寺这座虽然历史悠久,但名不见经传的寺庙渐渐有了些名气……一方面是西来真经,另一方面是因为东山酒楼。
自那之后,东山寺香火鼎盛,上香拜佛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村中青壮还按照李善的安排特地铺了青石板,移栽各式树木,使得东山寺景色亦可一观。
马车缓缓停在山脚处,张氏和崔小娘子下了车,第一眼就看见不远处亭子里迎客的张文瓘、李楷两人,第二眼看见亭子后方的大片树林。
崔信翻身下马,笑道:“你们倒是来得早。”
“姑父。”
“表叔。”李楷行礼道:“凌公、霍国公已至。”
“霍国公也来了。”崔信微感诧异,凌敬和李善关系密切,这也罢了,但柴绍这明显是来给李家撑腰的啊。
其实今日宇文士及也想来……只是怕南阳公主不让他进寺。
“姑母。”
“表婶。”
张氏和崔小娘子缓步入亭,前者笑着问:“久闻东山寺之名,只可惜今日犹有积雪,难见美景。”
张文瓘指了指周边的树林,“姑母,再过月余,此地红白相间,美不胜收。”
二月盛开,只有杏花,崔信点头道:“听怀仁提及,所谓‘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欲湿杏花雨’便是此地。”
张文瓘朝崔小娘子挤挤眼,“日后还要让怀仁兄补全此诗。”
崔信哈哈一笑,“怀仁残句颇多,不过尚未加冠,不急不急。”
众人缓步登山,虽然昨夜还下过雪,但一大早就有青壮将山路打扫的干干净净,两旁有青翠依旧的松树,有造型古朴的桃树,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小松鼠在林间窜来窜去。
东山寺大门敞开,李客师夫妇并两个儿媳,以及凌敬、柴绍、朱氏共同出迎,这是双方在决意定亲后的第一次见面。
非礼勿视,崔信只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投向李客师、柴绍等人,心里想起妻女对朱氏的描绘……双目有神,怀仁仗义,非寻常妇人。
“崔舍人。”柴绍笑容可掬,“昨日未提及此事,还望见谅……平阳是晚间才吩咐的,只怕慢待了清河崔氏。”
崔信微微摇头,“客师兄、凌公都是多年旧交,何谈得上慢待?”
凌敬叹道:“去岁清河,何曾想过今日。”
几人都有些感慨,去年的李善,初有名望,得崔信看重,列入选婿名单,没想到转眼间李善斩崔帛头颅平乱……本以为一切成空,但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几人叙谈,张文瓘和李楷是晚辈,插不进嘴,站在一旁听着女卷的叽叽喳喳……今日长孙氏特地带上两个儿媳,就是为了热闹一些,她知晓朱氏不是个话多的人,生怕冷场。
长孙氏的长媳出身博陵崔氏旁支,拉着崔小娘子低声说:“李郎君诗才盖世,他日可别吝之。”
“怀仁吟诵成诗,可传后世,可惜诗文尚少,吝于外传。”长孙氏也忍不住说:“惜怀仁远在千里之外,否则今**其成诗。”
张文瓘笑道:“寒冬腊月,却无芙蕖。”
众女一阵嬉笑,笑得崔小娘子垂下头去,张氏搂着女儿的肩膀,“听闻怀仁善吟花,适才见路旁桃树,明岁回京,必有佳诗。”
李善善吟花……也是,荷花、牡丹、杏花都有佳作,但张文瓘和李楷都面色古怪,从今年开始,吟花的诗文……几乎每天都会出几篇。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李善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是因为他后来被逼着做的那首“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长安”……现在平康坊有些牌面的都换成花名了。
几个女卷不懂,但这些男人……都懂,看柴绍、李客师忍笑,再想想陪在李善身边的美妾俏婢,崔信脸色有些难看,挥袖道:“且进去吧。”
众人入寺,女卷去上香,几个男客在偏殿坐定闲聊。
“哈哈,崔公勿恼。”柴绍长笑道:“在下曾听平阳提及令媛,去年旧事,康慨而言,今岁《爱莲说》,正是天合之作。”
崔信脸色微变,对于李善斩崔帛平乱一事,女儿为李善鸣不平……但终究坏崔氏利益,这种事是不好传出去的。
“若非值勤宫禁,今日平阳必至。”柴绍感慨道:“今日议定,明日在下替李家递送婚书。”
崔信眼角余光扫了扫李客师和凌敬,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心中有些犹疑……长孙氏做媒,按理来说,应该是长孙氏或李客师递送婚书,柴绍却主动跳出来代送婚书。
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崔信也听说过,柴绍其人,虽战功累累,但端谨安分,西征大胜,未有骄色,自从平阳公主执掌北衙禁军以来,除了奉圣命辖马引之外,少有交际……今日冒这个头,肯定是平阳公主的决定。
婚书上李善父祖辈肯定是空缺的……柴绍应该是从平阳公主那边得知,而李客师、凌敬真的不知道吗?
崔信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