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佛像装上披红大车,以牛马牵之。顺龟兹古城城墙下打扫一新的街道,绕城一周。沿途百姓穿上最好的衣服,手指沾着怀里抱着的瓦罐中的水,弹向佛车,以祈求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牛羊成群。
佛车后跟着乐车,车上的龟兹乐师奏拉着古老舞曲,混杂着中原、西域、吐蕃、天竺、大食的各种韵味,曲调欢快悠扬。
佛车吸引了全城子民,孩童们疯跑不已,年轻的女子蒙着面纱,戴着头巾,三五成群,眼带笑容。颤巍巍的老人们拄着拐杖,在搀扶下也跟着人流向都护府而去。
冬日的阳光温暖,天山上吹下来的寒流被高墙阻隔。在佛窟中各式神佛静谧的目光下,围长三十里的龟兹城终于又恢复了往年的欢乐。
赵正亲自操刀,宰杀了一只肥羊,他将羊头高高挂起,披上了红绸。他当着全城人的面,高声宣布:“行像开斋,安西同庆!”
右武卫打开了羊圈,战马驱赶着羊群,手中马鞭落下,在空中发出了“啪啪”的声响,受惊的羊群四处奔散,没了羊圈的约束,便往人缝中、屋落间、大街上、小巷里窜。人群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女人顾不得矜持,拽着羊尾巴就要拖走,却被一个更加壮硕的女子将那羊拦腰抱起,直往自家跑去。
女人叹了一声气,转身又看见一只羊往自己脚下钻来,于是用裙摆一拦,招呼刚不到十岁的儿子,一人拽尾巴,一人抬脑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那羊扛在了肩上。
赵都护有令,行像节当日宰牲,散落羊群,任由百姓捕捉。
一时间,满城皆炸。
龟兹男丁大部分都已充入军队,留下的老弱妇孺如今是赵正的心头大患。这些人当真能吃苦,为了供应军粮,十几年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刚入城那会,被困了大半年的回鹘大军带走了最后一些军粮,给赵正留下的一城嗷嗷待哺的安西子民。
不过好在在下约茹缴获了不少粮食和牛羊,赵正按战时管制每人定量补给,倒也能撑上一些时日。乞力柔然也调了庭州一些粮食牛羊,给赵正补充仓廪,眼看腊月寒天,总算能让龟兹过上一个好节。
玄甲军入城时,被人弹了一身的水。眼看与疏勒、于阗等镇死气沉沉不同,龟兹的行像节如此热闹,赵吉利嘴都笑咧了。暗道还是元良会过日子,到哪哪兴旺。
他与梁珅两人按了赵正军令,将玄甲军挨在右武卫身侧,置于城中营内,赫连云天规划营区,胡一道去领军粮,曹荣带人打扫浆洗。
赵正锅里的肉刚好炖烂,两人就一齐前来拜见,披着甲胃,风尘仆仆。
“卸了,路上都不穿甲,怎么进了城反而还穿甲呢?在我面前摆甚?显得你两个劳苦功高?”赵正拿着酒,厌恶地道。
于是赵吉利与梁珅大笑两声,仆人们上前帮忙,开始卸甲。赵吉利打量了这屋里的陈设,倒是简单,一张桌桉一张榻,一副盔甲架子,一扇墨石屏风,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你这个都护,过得还不如放养的牧民啊?”赵吉利转着圈挖苦,“稠呢?幔呢?帐呢?弄副羊皮舆图摆着看也好啊!这不显得你赵元良带兵打仗,为国为民嘛?”
“闭了你的鸟嘴,坐下吃肉。”赵正舀了汤浓肉烂的羊肉,递给了两人。梁珅没客气,先吃了两大块羊肋肉,末了喝了几口羊汤,抹了抹嘴角,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扎子里说不清楚,须得当面禀报。”
话音未落,罕拿端着一条盘果子进了屋来,“二位将军,尝尝。”
赵吉利斜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正,那意思是说这位好歹也是个王子,你把他当下人使唤?赵正笑了笑,没说话,让罕拿自去歇息,不用管他屋里的事。
“你们都走了,我身边也没个识字的人。三王子一直说要跟着我,我就留着他在身边,权当做个录事参军。日后我打算让他领西洲军务,你两个没意见吧?”
赵吉利嘿嘿嘿地笑,“瞧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就识字似的。”
“说正事!”赵正收起了笑容,道:“于阗如何?”
“太远了!”梁珅说:“从龟兹到于阗,不抄大漠近路,月余!鞭长莫及。是以接到你的军令之后,我们就带队回来了,只留了二百民军。其余两千四百人,驻了莎车。”
赵吉利补充道:“那些个地方是真的比以前的平凉还要穷,我以往是不知,那鸟地方一入冬,又冷又苦,要吃的没吃的,要人没人。我就不知道,要那地方作甚用!要我说,莎车以南,都不要了。咱胃口也没那么大,这么大的地盘,我们怎么守得过来?”
“于阗不能丢!”赵正斩钉截铁地回绝,“于阗虽然远,但那是南下高原的前沿。安西大军远征吐蕃,于阗便就是支点。吐蕃人下了高原,拿了于阗,也能作为北上疏勒的跳板。不过约茹人此战损失太大,尤其上约茹,怕是十年内都无力再战。”
梁珅点头,道:“可上约茹没人了,象雄就能补进。于阗仍然是座危墙。眼下我们手里没有多少兵力,守于阗不如守莎车。只要守好疏勒门户,他们就算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