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杂草之中偶有黑鼠逆行退回来,它们像是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凶象,一个个颤抖着鼠身,如同泄了气的黑檀球,狂乱逃窜。
钟紫言一直往西飞行,以他的速度,追赶上楚留仙应该不是难事,可眼看着就要到达绝壁,就探查不到丝毫气息。
这第三层北区明面上只有三处金丹妖窟,暗地里秘洞奇多,谁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突兀冒出其他凶物,钟紫言最担心的正是此事,万一楚留仙真遭遇自己预想之事,回到槐山以后,如何面对商富海?
那老家伙做了一辈子生意,小半生都在给赤龙门做事,真要是让他寒了心,日后绝无信任可言。
寻着那些黑鼠退回来的路径一路向西,等到前方完全没有了去路,钟紫言面色灰暗,落在地面四处巡查,怎么也探知不到人气。
四周全是黑色的枯草灌木,这地底树种常年吸收不得日光,长出来的样貌皆是变异色泽,连沙土之下都没有生物存活。
自东向西的路就这么一条,且南北两面越来越窄,呈一个‘凹’字型,最中间正是最窄的地方,那里被草丛遮盖住看不见,钟紫言抱着最后的希望走上前去,挥手将重叠的黑草拨开一看,果然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洞窟。
按说以自己的神识探知力,不应该看不透这里的洞窟,可偏偏真是没有感知到,风刃随手割下一片叶茎,内里留着墨绿色的草汁,并没有和外界的植物有什么区别。
钟紫言起兴连着剜了十多株草种,准备带回去给苟有为炼丹研究。
而后步履如风,直入洞窟,洞道凹凸不平,像是被人费劲挖凿而成,越往前越宽阔不少,气息亦愈发冰冷。
约摸三百丈的距离,转过一个弯便见到了光亮,又有百丈的距离来到洞口,一个人影衣衫破损背靠着洞壁哆嗦发愣,钟紫言舒缓了一口气,眼前之人正是楚留仙。
“留仙?”
钟紫言唤了一声,良久没有得道回应。
他将手探在楚留仙肩膀上,原来这孩子被吓丢了神,嘴里呢喃着:
“别吃我…恶心的东西…人都死了…谁来救救我……”
“唉。”
钟紫言叹了口气,一股热力蒸腾度过去,清神咒言传入楚留仙脑海,不过三息时间,他幽幽清醒过来,见钟掌门就在眼前,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
“前辈,我不是在做梦吧?”
钟紫言摇了摇头,“你可有受伤?”
楚留仙兀自摸了摸全身,“无碍,无碍,没受损伤。”
钟紫言问他先前发生了什么,他回忆道:“全是老鼠,黑压压杀之不尽,他们把好些道友都吃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有鼠群追来,便一直往前跑,不知不觉跑到了这里,再睁眼时,那些黑鼠已经不见了。”
钟紫言负手观望洞外空旷无垠的空间里,离着他身处之地约摸两三百丈的空心处,一盏泛着黑血和柔白的古灯正渐渐明亮,他刚才之所以没第一眼看过去,乃是因为古灯散出的光亮恰好由盛转暗。
光亮闪烁就像是日月更替,暗血光芒盛起时,整个空间变得幽黑清透,白亮光芒盛起时,连钟紫言都不敢直视,格外灼目。
“此物何时出现的?”钟紫言问楚留仙。
“回禀前辈,我不晓得,自我栽了跟头爬起来就看到了它。”楚留仙摇头迷蒙,他此时心中最庆幸的莫过于钟掌门来寻救自己,其余一起都不重要。
钟紫言向前踏了一步,低头望向地底,约摸四五百丈的距离下全都是漆黑色的沙土,那些沙土中偶尔有幽蓝晶石闪烁,更多的还是那些沙石本身散出的黑色雾影。
“留仙,此番经历,可是长了教训?”良久后,钟紫言负立洞口,平静问了一句。
楚留仙自己也知道自己丢了脸,可他这算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危机,没尿裤子已经算很体面,苦着脸怯懦回应:“我或许还是适合继承舅父的营生,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果真被他说中,不适合我。”
钟紫言摇了摇头,“还记得刚入妖坑一层时,你是什么状态么?”
楚留仙回忆片刻,自嘲一笑:“您是不是也觉得我没什么用?”
钟紫言转头探出一只手拍了拍他,“切记,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自乱阵脚,你是有大气运的人,有朝一日定然会做一番事业,届时再回头看今日所历诸事,皆是过程。”
这并不是善意的安慰,钟紫言再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凝目盯着楚留仙,利用道家镇魂之音说道:“记住,今日此地之事,尤其是那盏灯,万万不可告知他人!”
话音传入耳中,就像是烙在脑海,楚留仙只觉得那声音一遍遍在脑海传响,久久不散。
“走罢,先出洞去!”
钟紫言教楚留仙走在前面,他自己手中多出一道灵符,不经意向后一抛,那符直向古灯飞去,接近其百丈距离时,指诀化为齑粉。
钟紫言无奈摇头,紧跟楚留仙离开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