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吧。”季延崇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没人告诉你,陈怀昌职务行为违法,你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啊?!”季鸿远吓了一跳,瞠目看向身后的秘书。
秘书一脸复杂,再想避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点了点头。
眼角细密的皱纹陡然堆砌在一起,季鸿远惊愕失色,“不可能,老爷子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因为老头要向我示好。”季延崇伸手拍了拍季鸿远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气定神闲地笑笑,“好好享受自由吧,好日子不多了。”
扔下面色煞白的父亲,他一转身,笑容尽褪。
冷嗤一声,低声嘀咕,“这点常识是怎么当上董事长的。”
方才还居高临下不可阻遏的人,一句话冒出年轻气盛的反叛气息,这才稍微有了点人气儿。
攥住裙边的手指紧了紧,沈愉初面无情绪地走上去,“走吗?”
“你也在啊。”亮澈的笑容重新挂上嘴角,季延崇视线下移到湿透一圈的裙摆,眉心一紧,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怎么弄的?”
沈愉初忍了忍,没接腔,只重复问:“走吗?”
“爸!”身后传来一声年轻女孩薄怒的低喝。
沈愉初应声回头,不远处走来一老一少同款……仙姑,白衣飘飘,油亮的黑色长发在头顶盘成古意浓浓的髻。
年轻小道姑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拽季鸿远的胳膊,“爸,你和这种——”
他轻描淡写递过去的目光闲散,却不容半点轻视。
小道姑硬生生把难听的称呼咽了回去,“有什么好谈的。”
年长的女人虽然比季鸿远清瘦太多,眉眼间瞧着有五六分相似,稍加猜测就知道是季鸿远的妹妹季心卉。
“怎么不叫人?”季心卉惯性地微扬下巴,半敛着眼皮瞧人。
小道姑应该就是季延崇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是个和陈怀昌同仇敌忾的,噘着嘴忿忿气道:“姑姑,你怎么还跟他说话,明明是他害得姑父——”
沈愉初没想到,像陈怀昌那种恶人,在季家竟然还挺有人气。
季心卉很有点艺术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意思,淡淡哂笑,“商人的恶臭把戏,输也就输了。”
季延崇揽着沈愉初的肩,不动声色笑着似在赏猴戏。
晚来凉风,感觉到沈愉初在怀中打了个寒噤,他紧了紧手臂,不客气拨开眼前跳脚的小姑娘,“借过。”
“凭什么?!”小姑娘毫无意义地回怼不肯让路,“这里是我家的产业。”
季延崇应该是没什么跟小姑娘打嘴仗的心情。
沈愉初却有些听不下去了,不客气道:“现在是他的产业。”
起先谁都没有留心季延崇护在怀里的女人,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太安静太清瘦了,半张脸都缩在宽大的礼服里,谁知一出声竟是个呛口辣椒。
季心卉先反应过来,淡瞥季延崇,冷呵一声“在铜臭里打过滚了,就看不上人了。”
这完全就是迁怒了,她是在说季延崇,还是一手扶持的丈夫陈怀昌呢。
沈愉初整张脸从礼服里探出来,语气又急又硬,“没了源茂的铜臭招牌,您以为您能达到多高的艺术地位呢?还是应该感激一下现在为您运转铜臭商业的人吧。”
季心卉还陷在怔松里,沈愉初又说:“您敢跟我打赌吗?换一个没有出处的艺名,看看您的作品还能不能受到如今的吹捧。”
季心卉平日最看重自己艺术家的清高,脸色瞬时气得一道白一道红,“谁的艺名没有经历过积累,你——”
“其实直接承认不敢也没多难。”沈愉初满面冰霜般的冷意,“我的意思是,您既然享受了鸡蛋的福利,就别又当又立嫌弃下蛋的鸡了。”
不等季心卉编出回击的话,沈愉初直接回堵道:“不好意思,我是个底层俗人,说话比较粗鲁,你是艺术家,多担待些。”
三言两语把季心卉堵得直抽气。
*
上了车,季延崇开启热空调,回身拿出一盒纸巾,抽了几张替她擦拭裙子,“抱歉,让你不高兴了。”
沈愉初抱着手臂,凝息看着窗外,不说话。
裙摆半干,纸巾能起作用的时段早已过去,他旋大空调的风,打火启程。
沈愉初一直一言不发。
季延崇似觉得不对劲,在开车的间隙抽空偏头看她,“你怎么了?”
“我在气我自己。”
天边悬着浓厚云层后的满月,像副不真切的朦胧油画,从中心一点一点圻裂开。
一个急刹,车辆靠路边停下,打亮双闪。
“到底怎么了?”他问。
沈愉初终于抑制不住就要冲上喉头的热意,陡然仰面看他,声调拔高却沉稳,“我气我自己这样没有底线。”
坠入的那双黑眸似永恒的波澜不惊,她的声音因带上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