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袁府。
偏殿中。
无烟石炭上爬满了灰,却难掩其体内赤红的热量。
袁基将温热的手炉放置一旁,褪下貂绒大氅,跪坐在蒲团上,随手抓起一抔黍稷梗,丢到炭火盆中,冒起一缕青烟。
他抬起湿润、红肿的眸子,望向前方的灵牌,“袁术”两个大字,格外显眼,宛如一柄锋利的宝刀,狠狠地戳在他心里。
虽然,袁基已然预料到袁术可能会落败,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被曹操战败,被黄忠斩杀。
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血浓于水!
已经整整两个月过去了,袁基始终没有恢复过来,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里陪着自己的亲弟弟,不时喃喃两句:
“公路啊,你死得好惨呐。”
“是兄长害了你,是兄长的错。”
“你我幼年丧父......”
“公路啊......”
“......”
正在这时。
吱呀!
门被推开,一股凉风涌入。
但再刺骨的寒风,都没让袁基打半个哆嗦。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凉透,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没了知觉。
一道悠长的影子拉长,缓步走到袁基身后,随即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士纪,还在怨我没有让你去南阳吗?”
袁基缓缓摇了摇头,抽泣一声,再次为炭火中加了一把黍稷梗:“小侄明白,叔父也是为袁家大局考虑,方才如此。”
“那便好。”
袁隗褪去貂绒大氅,上前抓起一抔黍稷梗,丢入炭火盆中,轻声道:“切记,身为家主,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袁家至于危险之地。”
袁基颔首点头,这样的话,他听了不下一百遍了,但这一次,他真的不能忍受,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
“叔父教训的是。”
这句话从袁基嘴里冒出来,显得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袁隗听得出那股子不服气的暗劲儿,不过他不在乎,毕竟死的袁术,是袁基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如此这般,乃是情理之中。
“放心吧。”
袁隗的声音虽然平澹,但却带着一丝硬气:“董卓已经派咱们的人潜入南阳,代号夜枭,让他出面,利用董卓的力量,报仇雪恨。”
“夜枭?”
袁基皱着眉,一脸的不敢置信:“咱们的人?”
袁隗肯定地点点头:“恩,放心吧,我已经给你四叔写信,让他暗中相助夜枭,南阳的冬节祭天大典,必是弘农王的祭日。”
嘶—!
袁基惊诧,倒抽一口凉气。
他似乎不敢相信。
自己的叔父竟然已经在操控一切,他没有认命,而是选择理智的方式报仇。
“夜枭何人?他能行吗?”
袁基思绪一下子转回来,开口询问。
“你应该能猜得到。”
袁隗的目光落在袁基身上。
“我能猜到?”
袁基皱着眉,思索片刻:“难道是......”
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袁基脑海中。
没错!
这个人与自己一样,与弘农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感受。
袁隗颔首,缓缓起身:“恩,所以你放心吧,公路的仇一定会报,即便杀不死弘农王,咱们也得铩铩他的锐气!”
虽然,袁隗打心眼里希望弘农王死,但他自然清楚,弘农王身旁亲卫众多,而且各个武艺精湛,行事极其小心,难以下手。
若是真让袁基出手,一旦失败,便给了弘农王理由,可以对汝南袁家动手,因此袁隗只能借刀杀人,利用董卓来达到诛杀弘农王的目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夜枭失败了,也有董卓来抗雷,与他们袁家没什么关系,弘农王只能把火撒在董卓身上,绝不会拿袁家动刀。
袁家在南阳汉庭的势力虽小,但这两颗小火苗,袁隗是一定要保下来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对不会放弃。
不管在任何时候,袁家必须立于不败之地,这是袁隗行事的原则!
袁基赶忙一揖:“叔父,小侄错了,不该对您......”
“罢了。”
不等袁基说完,袁隗摆手打断,全不在意:“你们兄弟情深,我能理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纠结于过去,眼睛要往前看,明白吗?”
袁基点点头:“侄儿明白,叔父放心。”
袁隗缓缓转身,丢下一句话:“给你两天时间,振作起来,公路虽然没了,但本初尚在,咱们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袁基颔首:“叔父放心。”
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