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份不同,权限也不同。一共十二个房间,共用的两间,其余每人各五间。他无法踏入那些属于蒲雨夏的房间,反之同样。
现在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她过去一次次失败后总结出的。如果哪一天他们重新从房间醒来——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死了。一旦死亡,一切都必须重新来过。
那样的死亡让人麻木。
「欲望」能杀死人,它使人的贪婪如气球般鼓胀,直到将自己也吞噬;「抑郁」能杀死人,它扭曲认知,掏空激情,直到自我厌恶,迷途之末,行差踏错。「快乐」则只叫人沉迷,叫人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叫人逃避痛苦的真相、懒于躬身努力、磨损一切意志,直至变成一无所长的废物。
他们一次次走进房间,一次次失败,不断记录,还不断地给下一次的重新闯关留下方便。
在第999次从房间醒来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待在「欲望」的房间里一动不动。
“再试试?”她终于发问,“再试一次。”
“不去。”蒲风春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无非就是死了活、活了死……谁知道这个鬼地方是不是真能通关。”说不定就是弄出来耍人玩的。
她弹坐起来,盯着白墙发呆:“那我去。”
“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蒲风春不以为然。
但她快做到了。她通关了那间卡死她最多次数的房间,回来见他。她一口气喝光两瓶水,然后说:“我找到你一直没找见的那扇门了。”
蒲风春坐直起来:“在哪?”他找来找去都只有叁间房。
“在那个房间里面。”蒲雨夏瘫软般靠上沙发,按动自己的脖颈,“只有我通关了,你才看得到。”
她问:“进去看看?”
蒲风春却迟疑了。他转移话题:“你的第五扇门,真的出现了?”
她点头:“门外贴了段话。它说,只要通关那个房间,就能获得最后的钥匙和信,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也许是真的——“祂”只在他们最初进入房间后说明过通关的规则——如今都次第验证了。
蒲雨夏说:“我们真有机会出去了。只要你把你的四间房同样通关,第五扇门一定也会……”
没有通关的机会。蒲风春站在他的那扇新门前,一层又一层的白漆迭涂在上面,积累出厚重的盔甲。看似平整,却有一个个的细小孔隙。门上的灯是长条节能灯的式样,它分明感应到了蒲风春近在咫尺,却装聋作哑,一丝光芒也无。
他被拒绝了。
蒲雨夏不解,猜测道:“也许是要先通关别的房间?”
于是他一扇扇地站在它们面前——它们全都拒绝了他。
蒲风春神态平静。他慵懒靠上墙,笑:“完蛋,只能你一个人出去了。”
那不在意的表现,让她恍惚。蒲雨夏低声问:“你不想再去通关了?还是……不想出去了?”
两者都有。重复让他厌烦,那一次次尝试;有时候明明即将成功,却又因为蒲雨夏的死亡必须从头开始。那是999次,不是别的次数,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让他无望地想要发疯。
他受够了。甚至出去对他来说也不再那么重要:他的记忆里充斥着闯关的每一个细节,真正的现实回忆却被他的大脑视作废物丢弃或隐藏起来了。他已经记不太清,除了房间里记录的那些外,他还是什么样的人。
他没回答,只是往房间走去。他意识到,他已经习惯这个地方,也很爱他健全年轻的新身体。
他随意抬起手挥了挥,头也没回,只说:“祝你通关成功!”
毫无疑问,她又一次失败了。但这一次与众不同——她忘了一切。
“也许是最后一个房间的问题,是它让你失忆。”在第一千次相遇中,如今的蒲风春,在星辰遍布的房间里说着,“比方通关失败的惩罚……”他不太确定,“我也不知道。”
而后他摊开手:“除了通关细节之外……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一切。”
蒲雨夏看着他。她该信吗?
「欲望」制造谎言,也许这又是一个编造出的故事。但上个房间,兔子口中的“千百回”,似乎与他的话一致。
他之前复杂过头的眼神,一些反常的细节,好像也能就此得到解答。
蒲雨夏问:“你们试过吗?关闭「欲望」。”
“是‘我们’。”蒲风春咬着重音修正。他说,“当然。”总有那么一刻,让他们想:赶紧完结吧,死了也比现在好过。
“但它关不了。”蒲风春说,“关掉它,你会获得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眼里浮出忌惮,解释,“好像身体被完全搅碎,被塞进一个真空包装后反复捶打成肉泥……”他耸肩,“一点比方。”
他说累了,也站累了。他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站过,总想找面墙、或者哪怕一根杆子支撑着。
年轻人的热血意气,早已泄尽,撑不起骨肉,身体便越发沉重。他只想懒洋洋的,懒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