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黑夜贯彻到底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楼道里许久没修的声控灯还是和往常一样暗着，过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为了不被绊倒，我只能时刻拿手机去照着脚下，手里的塑料袋随着我的动作发出嚓嚓的响声。

    站在门外，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突然身后的门发出响动，我猛的扭过头，从那门后掏出了一个脑袋，是个男人的脑袋，长相非常的普通，有点胖，一脸狐疑的看着我。我静静的望着他，手却在悄悄摸向过道上不知道谁家放着的一台破洗衣机，上面有一根短棍，那根棍子是前两天拖把断了后我随手放在这的。

    “你是住在对面的吧。”

    男人开口询问我，翁声翁气的，眼睛飘来飘去好像视线不敢放在我身上。

    ”嗯。”

    我答了一声，手握紧了棍子，我想假使他说的话有一个字不对劲，我就敲烂他的脑袋，带着爸爸离开这里。

    “你们晚上注意点，人都要睡觉呢。”

    他眼睛盯着地上，小声且快速的说了一句后就砰的关上了门。倒是我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才想发笑，多亏他跑得快。我松开手，棍子落到洗衣机盖上发出磕碰的响声。但多亏了他这一出，我反而不需要调整什么心态了。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暖洋洋的气息，看来爸爸又在我回来前打开供暖了。

    “爸爸，你在哪呢？”

    我把已经湿了的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晾一夜干了后可以继续穿，继而去脱鞋子，脚冻得僵硬，拖鞋的时候有种痛感，但是我想快点抱抱爸爸，所以动作就急了些。

    “在屋里哦。”

    爸爸的声音从起居室里传来，可能是空气温暖的原因，爸爸的声音更加懒散了，听起来就像是刚睡醒一样，一股浓重的烟草味道从起居室传来，屋里亮着灯，我走进去看到爸爸依旧是坐在地上，靠着床，一只手机托着本书翻看，一只手里夹着烟，发觉我进屋了，变抬起头眯眼笑着朝我张开了双臂。

    我的心顿时软作一摊烂泥，脚步都开始虚软，急急的往他靠近了几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可是拥抱住了才又想起来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是很凉的，想起身去换套衣服，却发现被爸爸结实的双臂紧紧的环抱住。

    “嗯？要去哪？”

    爸爸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响起，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和我说话。

    “我去换下衣服，刚回家身上都是寒气，别把爸爸惹感冒了。”

    我挣扎着爬起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小鸡啄米一样。爸爸轻笑了几下，我就感受到我挨着的爸爸的身体也震动了几下，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当一个人靠近另一个人非常非常近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你会发觉那个人说话和笑时而产生的震动共鸣声是那么有安全感，好像本来就是和这个人是一体的，这种共鸣声在召唤我回到他的身体里。

    “我来帮你暖吧。”

    爸爸一边笑着说一边固定好我的动作，让我窝坐在他环起来的腿间。我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老实的坐好去看他手里的书。爸爸从很久前就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有时候买早饭用来防油的旧报纸也可以看的津津有味。

    “爸爸，你在看的什么书？”

    一只手去轻轻摸着他的脸，胡茬长出来了，摸起来刺刺的。

    “嗯，俄狄浦斯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嘴唇亲了亲我的手掌，眼神专注的看着书上的字，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黏腻的甜蜜。

    “啊，这不是你看了很多遍的书吗？古希腊神话里的故事。”

    “是啊，不过好故事的话看多少遍就不会觉得厌烦吧。”

    他语气淡淡的，抖落了烟灰把书翻了一页。

    “那你会背了没？”

    我笑着调侃他，这本古希腊神话改编的戏剧是爸爸的最爱，虽然我们到处奔波搬家时爸爸的书有一多半都落在了原本的房子里，但这本书他从来都没有丢下过，反而是一有空就会看，但我也会猜想也许爸爸不是在看这本书，而是透过这本书去看另外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却没能明白。

    “也许吧，说不定可以给你演上一段。“

    他轻笑着把书合上放到一边，低垂着眼眸看着我的嘴唇，我就全然了解的靠上去。

    “每天都要等小春回来，看不到你的时候觉得很孤单…”

    爸爸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委委屈屈的，我想也是，但是为了能够更长久的和爸爸在一起，就必须为了生活奔波才行，每到这时我就极其嫉妒那群有钱人，如果我有了钱，我就再也不会出门了，每天只有一个工作就是陪着爸爸。

    “我也很想你，所以今天一下班就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用嘴唇蹭了蹭我的嘴巴，很神奇，人体那么柔软的部分里却藏着牙齿那么坚硬的东西，仔细想想又觉得正常，毕竟我这么脆弱的肉体里也装了一颗石头一样的心。

    “外面很冷吧。”

    “有一点，想到你的话，就会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