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待三人跪下后,才继续高声宣读。
“朕闻京营士兵超半数为老弱病残,可战精锐已不足三成,今任命新城县侯张辅提督五军营,宁阳乡侯陈懋提督三千营,成乡侯朱能提督神机营。限尔等两月之内,完成对本部营伍之整顿,逾期严惩不贷!”
朱能作战勇猛,为人守信重诺,做事认真,乃是早年就跟随朱棣的老人。
张辅是张玉长子,出镇交趾多年,有着丰富的治军经验。
陈懋为人做事较为圆滑,喜欢谋而后动。
三人见识了刚才朱高煦处置马骐的霹雳手段,自然明白整顿京营绝不是说说而已,当即跪地领旨谢恩,齐声道:“臣朱能(张辅、陈懋)叩谢陛下恩典!”
接着,朱高煦起身离开座位,负手向观战席台下走去。
康平望着先后站起来的朱能、张辅、陈懋三人,连忙提醒道:“谕令也接了,三位侯爷还不快跟上去?”
朱、张、陈三人闻言,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至于还坐在观战席上的盛延一、丘福、常继祖三位国公,却不敢不起身,只是远远的跟在朱能、张辅、陈懋后面。
陈懋处事圆润,很有眼力劲,见朱高煦心情不太好,立即加快脚步,跟上康平,凑过去小声问道:“敢问康少监,陛下可是因京营之事闷闷不乐?”
“咱家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此事与京营有关,待会儿陛下说什么,你们听着就是。”
康平低声应道。
“谢了康少监。”陈懋微微拱手道。
一会儿之后,众人跟着朱高煦走到了校场边上。
“你们都看看。”
朱高煦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大片荒地之上。
张辅等人定眼看去,发现那片目测有上百亩的荒地被人用铁锹之类的农具翻过,显然是种植农作物的耕田,被临时处理过之后才看起来像荒地而已。
“陛下,这是耕地!”
朱能性子急,忍不住说道。
张辅沉默不语。
陈懋接话道:“这是耕地不假,以前却是校场的一部分。”
朱高煦皱眉道:“宁阳侯说的不错,眼前这片荒地确实是校场。”
朱能又不傻,听到陈懋与朱高煦的对话之后,立即想起了刚才的任命。
此时,沉默良久的张辅忽然开口道:“成侯近年来久居北疆,对京营了解不深。自永乐十六年上皇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北征归来的有功将士日渐沉迷享乐,导致京营武备松弛。”
他说到这里,自残形愧道:“如臣这般,腰大如水桶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这校场变耕地,又变荒地是怎么回事?”
朱能接着问道。
张辅见朱高煦望着土地出神,不知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朱高煦竟然开口道:“管理京营的中底层文武官员贪腐严重,不仅克扣官兵粮饷,还借大批官兵去干私活,更有甚者侵占官兵的田地与操场。”
“这片荒地,之前是五军营三个哨队官兵操练的场地,后来被几个坐营官与步队把总、把司、把牌等军官以响应朝廷推广新式农作物的政策为由而侵占,改为种植甘薯、冬薯、玉米等作物的耕田。”
“官兵被迫给军官耕田,有些人不愿屈服,宁愿去兼职贩卖东西维持生活,但仍面有菜色,甚至有大量马匹瘦到皮包骨头,年年有士兵逃亡。”
朱高煦说到这里,侧身看向朱能,沉声道:“成侯,你觉得这些侵占操场的把总、把司、把牌等军官,该不该杀?”
“陛下,臣回京不满半年,对京营之事了解较浅,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还请陛下谅解。”
朱能是直性子不错,可他现在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会不知轻重而胡言乱语,故而躬身答道。
朱高煦没有理会朱能的回答,而是侧目看向张辅、陈懋,提高声音道:“此外,冒空饷人数众多,诸将、勋贵、豪强、外戚、宦官等家中仆役、家丁,多有入军籍领取粮饷者。”
“臣张辅(陈懋)治下不严,纵容属下害民虐兵,请陛下治罪。”
陈懋、张辅当即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道。
眼下可是乍暖还寒的三月,肚大腰圆的张辅,额头两边已经流出了冷汗,显然吓得不轻。
朱能是去年冬月才回京,对京营之事不了解,但他久经沙场,此时察觉到朱高煦真的动了杀心。
这也难怪,太祖皇帝虽然是农民出身,很多方面显得十分吝啬,可对待勋臣贵戚的封赏,却是相当大方,一封赏就多达百顷,动辄赐给田庄。
不仅如此,除赏赐田庄外,还会赏赐文武大臣完全免税的公田,同样是动辄十顷、百顷、千顷的赏赐。
由于公田的产出是不收赋税的,属于给予做官者的岗位津贴,故而洪武、永乐两朝,文武官员的俸禄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