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记忆中的信息与现实之间的偏差。
安宁舒缓的生活,鲜有战斗发生的环境,友善温和的大多数人类;身为男性的酷拉皮卡,以及他坚决拒绝共鸣的意志。
摘掉对搭档的滤镜,以过去的碎片拼凑出些许线索,她无法继续视而不见。
——酷拉皮卡本就不是她的搭档。
她只是恰巧在没有匹配搭档且忘了搭档应该由女性担任的情况下,遇到了情绪状态极为符合配对条件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够从作为男性的酷拉皮卡的体液中获得能量,可他显而易见地对武器病毒没有概念,也缺少适应战争的经历,更不愿意主动发起战斗。
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使用她。
酷拉皮卡不需要她。
不会扣下扳机的人手里拿着枪,引来的敌意可能导致杀身之祸。
她该走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那样。
而且她要找到原来的组织,好分到搭档来充电。她要死了!再不充电她就要燃烧生命了!!虽然本来实验体的寿命长度就没保障,但谁不想多活一天是一天呢!!!
想着,她慢吞吞地抽离和酷拉皮卡的精神链接,再次把自己向床边挪了挪。
只要能到达那个位置……距离“从未出现过”还有五厘米,这是她的胜利!
窗外滚落一阵包裹在闷热空气里的雷鸣,接着响起隐约的淋漓雨声。
刚把酷拉皮卡哄睡的六号:草!为什么!
沁凉的雨汽顺着砖石的缝隙钻进屋内,身后酷拉皮卡的呼吸节奏变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抬手,刚好搭上她的腰。然后他自然地顺了一把手感,发现只有睡衣,又下意识捞起她故意扔开的薄被披在腰背部,还向前抻了抻,将她的肩颈和臀腿都用和他一样温热的织物盖好。
他又把她拢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不,不要这样好脾气地应对她的疏远,他们不合适。再这样下去只会得到两具尸体,饿死的六号和被敌人干掉的酷拉皮卡。
六号按住他的手,表示拒绝地向后推,没推动。那只手安静且固执待在她的掌心里。她无声叹气,转身去看,酷拉皮卡果然又开始清醒了,蹙着眉,原本棕褐色的眼睛变得像熬煮中的山楂酱,暗红发紫,缓慢地不断爆出饱含灼热蒸汽的泡泡。
酷拉皮卡总是这样的严肃,好像在不开心,虽然现在是真的不开心。她总也不懂他在想什么。
“厕所。”她说。并且在酷拉皮卡用另一只手摸她肚子时,努力地鼓起腹部。
千辛万苦离开了床,她坐在马桶上思考下一步。
厕所上方有小气窗,但太窄了,小孩子也钻不出去。
如果能使用植入体,用激光武器把它无声无息地切大点不成问题,可她现在没能量,非常锋利的刀或者很重的锤子可以有,激光就不要想了。
破坏墙壁时发出明显声音,等于脱离计划失败。回到酷拉皮卡身边,还是没有能量,更不可能离开,成为一个闭环。
干脆破罐子破摔,当着他的面离开?
不不不不不不,稍微想象一下酷拉皮卡会有什么表情,她就完全不想面对。
这还是她有限的记忆里第一次无视搭档的愿望,试图拆散组合,离开对方……不对,酷拉皮卡严格来说不算搭档,可是……
你的愿望与你的安全冲突时,我该选择哪一边?
是你想要的,还是你需要的?
『……你能否,为了我……』
『去吧!天哪,我真是太爱你了!!!』
耳鸣中沙哑癫狂的女性声音换成了另一个更稚嫩,疲惫悲伤的嗓音。
『谢谢。对不起。』
『原谅我……』
其实,你想要的,和你需要的,应该有所区别吗?
她的思维逻辑无法处理这样的问题。
我要怎么做,才能实现你的幸福?
与缺乏能量时被抽干精力的,来自内脏迟钝干涩的痛苦不同,将要顶破颅骨的头痛愈发加剧,难以忍耐。透明屏幕又蹦出来,通知多得关不上。关不上也无所谓,她什么都看不清。压住呕吐的冲动,她跌跌撞撞地打开水龙头到最大,用冰冷的水温对抗疼痛,缓了不知多久,才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也许是砸门。
“……还好吗!你怎么样了,希波菲!”
她盯着系统屏幕,没有立刻回答。
【角色残留效应清除完毕】
【——欢迎回到操作界面。】
保持记忆缺损的状态太久,猛然全都想起来,她还有点难以适应。她说为什么系统显示和酷拉皮卡教的字不一样,这俩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文字体系,她曾经呕心沥血学会的文字和语言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用处,惨变文盲加哑巴。
六号面无表情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没有记忆,不懂得利用系统翻译,认真学习使用新文字和语言的自己实在太笨了,不想回忆。
而且这个系统好像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