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柳大善人多少还是有些嫩。
相比于起家时间不过两三代的柳大善人一家,家族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甚至更久的钱老爷、李老爷跟张老爷等人的底蕴就深厚的多,留下的后手也多。
钱易就是钱老爷留下来的后手。
表面上看,钱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跟钱老爷这位乡贤士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哪怕钱老爷都已经凉透了,这位钱秀才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背地里,这位钱秀才却是钱老爷的亲生儿子,从一出生就以私生子的名头养在了外面,为的就是一旦出现像现在这种情况,钱老爷一家也不至于彻底绝后。
按照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钱易必须要在钱老爷凉了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选择出海,等过上一段时间风声澹了之后再想办法回到大明。
然而让钱易没有想到的是,自个儿刚刚离开了大明的海域,居然就他娘的碰上了海盗,而更让钱易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海盗分外狠辣,居然敢在大明海商的船上大开杀戒,似乎完全不顾忌大明的威名?
望着被人一刀砍下脑袋的船老大,被人拉强到甲板上的钱易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叫道:“你们是哪里的强盗?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大明的船,我们都是大明的百姓?如果你敢对我们动手,大明的海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为首的海盗哈的笑了一声,望着钱易说道:“你沙凋吗?你是大明人?老子怎么不知道?”
听到眼前的海盗满口大明官话,钱易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大明海军的名声兴许能够吓住真正的海盗,可吓不住这些说大明官话的海盗。
或者说,大明的海军会帮着自己等人还是帮着眼前的这些海盗,其实也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钱易忍不住叹了一声,说道:“我等只不过是想去欧罗巴避祸,难道朝廷就不肯放过我等?”
为首的海盗呵的呸了一声,反问道:“你自个儿问问你自个儿,你到底是去欧罗巴避祸?还是另有目的?如果说要避祸,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留在大明,难道还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不成?”
钱易顿时被噎的无话可说。
正如眼前这个海盗所言,自个儿在大明的时候屁事儿没有,哪怕钱老爷都被人拉去打靶了,官府那边儿也没人来找自己这个私生子的麻烦,如果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大明,可能也就不会遇到今天这般局面。
只是面临着钢刀砍头的危险,钱易却不敢不申辩两句:“谁又能保证,我留在大明就一定是安全的?若不是担心被牵连,我又何尝不想留在大明?若是官爷不信,大可以将我押解回大明便是。”
对面的海盗却摇了摇头,说道:“自钱老爷被抓那天,一直到钱老爷被人拉去打靶,前前后后也足有半月有余,这半个多月里,没有人找你的麻烦吧?”
“自钱老爷被打靶那天再到你联系好船只出海,前前后后又是一个来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也没有人找你的麻烦吧?”
“一个半月的时间都没有人找你的麻烦,你现在跟老子说怕被牵连?到底是你沙凋还是你当老子是沙凋?”
说到这里,为首的海盗干脆提起了手中的钢刀,指着钱易说道:“钱秀才可还有什么遗言么?若是有,就赶紧交待,老子可没耐心跟你在这里干耗着。”
钱易心底一沉,扭头望了望左右同样被赶到甲板上的那些人,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钦犯的私生子,你们杀我我无话可说,船老大被我收买,你们杀他也属正常,可是这些人是无辜的,还请你放过他们?”
钱易的话音落下,对面的海盗当中却有人呵的嗤笑一声,对为首的海盗说道:“头儿,这家伙到现在还不忘收买人心,难怪人家的名声要比咱们的名声好呢。”
为首的海盗也呵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钱秀才真是好算计,倘若这些人真是无辜的,老子又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只怕以后这些人就该说我们这些朝廷鹰犬滥杀无辜,同时也该替你钱秀才扬名,说你是如何慨然赴死。”
钱易心中一沉,正想辩驳,那海盗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这艘船上的人到底无辜不无辜,老子比你可清楚的多,你钱秀才的心里也未必就没一点儿数”
那海盗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在这艘船上,从船老大开始,再到最后一个上船的,你们这些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不该死的。”
随着那海盗的话音落下,船上的人群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为是真遇上了海盗,是来劫财的,等听到大明的官话之后,这些人就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善了了,只是钱易恰好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这就让其余的那些人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个个的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就好比是一个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哪怕明知道抓住稻草并不能救命也照样会死死抓住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朝廷鹰犬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要杀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