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经济的繁荣,让城市日趋热闹,他们适应了变革,也慢慢习惯了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
而对于广大的农村来说,静态且保守的生活,上千年来几未改变。
大明,或者大清,无论是哪个朝廷来了,都要缴税纳赋,逃脱不得。
北起苏鲁交界的绣针河口,南至长江口这一斜形狭长的海岸带上,唐宋元明,近千年来形成了淮盐的根基。
新成立的通州府就位于此地,从扬州府分割而出,辖通州、如皋、泰兴、海门四县,人口只有不到三十万。
虽然这是一个贫瘠且人丁稀薄的地方,沿海的盐碱地比普通的耕地还要多。
如此情况下,许多人举家都是灶户,以熬制海盐为生,也正是因为如此,通州知府说话的力量,甚至还没有两淮都盐运使来的有分量。
天还未亮,韩大发就麻利地起床,唤醒儿子,在妻子收拾下,吃块菜饼,就让儿子去河边割起了芦苇荡。
他则抱着一个大平底锅,小心翼翼的来到盐滩,放置在早就搭建好的灶台上。
旋即,就有几人拿着石莲子,小心翼翼地划船到海中,测试海水的浓度。
另有人则开始刮土淋卤,退潮的沙土堆积一起,制成卤水。
“老韩,你来了。”同为一灶的灶户张五,被烟熏的眼神不好,近了才看清,喊了一声,抱着一坛卤水过来,直接放入锅中。
随后,又之投入海水,开始帮忙开始熬煎起来。
旋即,两家人开始了今天的忙活。
烟熏火燎,再加割芦苇的辛劳,灶户日复一日地忙活着,基本没有长寿的存在。
韩大发麻木的干着活,多年的暴晒之下,皮肤发黑龟裂,不过四十来岁,就已经像个老头子,牙齿松动,双目模湖,四肢僵硬。
“这生生世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即使再麻木,看着两个年轻儿子如此重复他的旧业,让他悲从中来。
一旁的韩五则叹道:“谁让咱们是贱命,祖祖辈辈逃脱不得……”
“爹,皇帝不是说废贱户为民户了吗?咱们盐户也是贱户呢!”
一旁的大儿子突然发声道。
“哼,那是皇帝老儿的一厢情愿。”韩五眉毛一挑,对着那边横行的盐丁道:“有这群官老爷在,咱们走了,谁为他们熬盐?”
缴纳盐税后,盐户一般会留下一部分,他们用盐来换取钱财粮食等,而盐官们则强行买卖盐户们藏起来的盐余,转卖大赚。
同时,他们还要隐瞒私藏的盐户,赚取更多的利润。
“唉,这大明和大清,谁都一样,咱们灶户都是苦命人,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韩五叹道,继续干活。
而在沙滩上,像他们这样麻木的盐户成百上千,他们忍受着暴晒,饥饿,剥削,就只是想活着。
瘦骨嶙峋,面色枯黄,双目模湖,他们比普通的农户更可怜,上升的通道完全被堵塞。
盐户们得不到自由也是必然的,从唐宋时开始,盐户世袭禁锢就已经形成,及至清末,其源头就是朝廷为了控制食盐的生产。
之所以没有采取晒盐法,熬煎为主流,一则是沿海地区天气变幻莫测,每天来领盐的盐商不计其数,容不得半点拖延。
另外,官僚们的萧规曹随,制造盐田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朝廷也根本没有余力支出。
最后,自然是灶户们的不满,晒盐法和盐田的存在,并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如此一来只会煮盐的灶户们的岂不是衣食难安?
及至中午,忽然盐课大使带着一群人来到,这让灶户们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这个肥头大耳的盐课大使,对着一个男人,满脸的阿谀奉承之色,虽说不至于卑躬屈膝,但也不远矣。
而一旁另一个男人,则远被忽略,彷佛无名小卒一般,尴尬的跟在后面。
而能够让其如此的,也唯有两淮都盐运使魏康,魏盐运,从三品衔。
尴尬之人,自然是通州知府,一个五品官。
“吕四场是本府最大的盐场,所辖灶户六百三十,盐丁一千九百余,灶三百座,月产淮盐万石……”
盐课大使认真地汇报道。
“加上老弱女卷,怕是有三千之数。”
一旁的通州知府滴咕道:“几乎赶上一镇了。”
“人也太多了。”
魏康轻叹道:“陛下仁德,废黜了贱户之制,但对于这些盐户来说,虽没了贱户之名,却依旧是贱户之实。”
说着,他对于通州知府和盐课大使道:“我此时前来,就是传陛下之令,对于盐户进行革变。”
“啊?”知府、大使二人满脸惊诧。
“作为盐政革新的一部分,大部分盐户将被改为民户,开垦通州府的荒地。”
“可是,通州府多半是盐滩地,寸草难生,种不出粮食的,还不如把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