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身体看起来很糟糕。”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李勋感叹道:“这次去河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后悔?”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李勋笑道:“很多时候,明知山有虎,却偏偏要向虎山行,人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到最后,李勋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苦笑。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就算知道不可行,可还是会去做,总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尤元峰说道:“河北战败,对皇上的影响恐怕不会小,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勋默默说道:“若是看重得失,我就不会去了。”
李勋说的是真心话,很多人都劝过自己,不要去河北。
从地位上来看,李勋已经是相国,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对他有了猜忌之心,此次河北之战,让李勋担当重任,说到底,也不过是出于利用罢了,因此,就算李勋在河北取得了胜利,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一旦战败,其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是难以承受的。
尤元峰说道:“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不一定就是坏事。”
李勋笑着说道:“老爷子,您老放心就是,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当然,我还不想死,若只是丢掉官位,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
尤元峰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无官一身轻,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就太难了。”
李勋有些不明白:“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元峰说道:“仕途为官,一步步走上去,在这个过程之中,你不可能做到一点牵挂都没有,人和事,好的,坏的,总会有一些东西,牢牢粘在你身上。”
李勋沉默不语,尤元峰是在告诉自己,上去容易,但是下来,就不会那么轻松了,因为这不是你自己主动下来的,而是被别人给推下来的,因此,从背后推你的那双手,轻重如何,是你根本无法预料到的。
推轻一点,或许也就狠狠摔一跤,顶多也就是头破血流,但若是重重推你下去,那可就不是什么摔一跤的事情了,而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李勋叹声说道:“想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种田最简单,但是你愿意去吃这个苦?”
尤元峰冷笑道:“小子,做人不要太天真了,政治是残酷的,你跟它讲感情,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李勋正色道:“做人做事,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私心呢?上下齐心,通力合作,难道不好?”
听了李勋的话,尤元峰哈哈大笑,笑的有些急,大声咳嗽起来,李勋连忙上前抚摸他的胸口:“老爷子,您悠着点。”
“没有私心,就是最大的私心。”
尤元峰不屑道:“有人图名,有人爱财,有人贪权,有人好色,你什么都不贪,那你想贪什么,难道想谋国不成?”
李勋皱眉不语。
尤元峰继续说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皇上和你是一个层次,而你以及你身边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层次,这就是势。”
李勋正声道:“还请老爷子指教。”
尤元峰说道:“太平盛世,一个有能力的官员,可以有权无势,因为他的势就是皇上,但是当国家衰落,皇权衰败之时,有权无势,那就是一个傀儡啊,你有了势,皇上做不成的事情,你可以去做,你做不成的事情,你下面的人,可以合力帮你去做。”
“你这么拼命的报效当今皇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报答兴宗皇帝对你的恩情?这难道不是你的私心?”
听了尤元峰的话,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些疑惑与道理,有人跟李勋说过?
范中允说过,而且是很早之前就说过,只是那时候的李勋,听不懂,也没有深层次的去思考这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勋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此时此刻,在听尤元峰说这些话,李勋是有感触的。
沉思良久,李勋感叹道:“兴宗皇帝有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位贤相的辅佐,终于中兴国家,我想效仿他们,可惜,做不到。”
没成想,李勋的感叹,再次引来尤元峰的发笑:“你说这句话,就是一个笑话。”
李勋不解的看向对方。
尤元峰嘿嘿冷笑道:“兴宗之所以放权,那是因为杨道嗣能够在上面压着,所以兴宗皇帝不得不放权,索性放开了让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去干,干成了,大家一起活着,干不成,大家一起死,这就是我方才告诉你的,只要有权有势,皇帝干不成的事情,相国最后干成了。”
“一个人,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家,有能力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资本,有了资本,你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懂了吗?”
李勋被尤元峰的这些话,给深深震动了,对方的话,无疑让李勋对人生至理,有了一次全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