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寿阳府衙的大堂内,刘益守问了在场众多文士一个问题。
“治下州郡之民若是得到授田,自然是皆大欢喜。然而人在家中坐,田从天上来,不劳而获之下,很容易出现升米恩斗米仇之辈,种善因而得恶果,为之奈何?”
这个问题很常见,却也很现实。
从前领地并不大,而且多是战乱地区,大量无主之地,均一均田算是“皇恩浩荡”,康他人之慨,刘益守自然不介意当个“大善人”。
而现在占据了两淮地区相当大的要害之地,像从前那样大范围的均田,简直跟散财童子没什么两样。行善还会被人叫傻X。
得到田的未必会感激你,没得到田的反而会投靠世家豪强,调转矛头为自己“讨回公道”。
任何事情,如果让得到恩惠的人有一种“理所应当”的错觉,那双方反目成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回主公,军功授田,代替财帛,自古有之。我们自然是没法讨所有人喜欢,但是让有战功者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有利于主公统治诸多州郡。”
陈元康双手拢袖一拜,慢悠悠的说道,这主意他已经酝酿很久了。
军功授田,历史悠久,也是最为有效的笼络手下,巩固势力的手段之一。当然,这只能作为辅助手段,而且要控制住规模和范围。要不然,手下很容易出现唐末节度使麾下的那些骄兵悍将。
有相当数量田产的丘八们,完全可以将田地交给招募的仆从打理,自己则成为职业军人,将所有精力都花费在“杀人”这项专业性极强的技术上面。
这些完全脱产的职业士官和士兵,因为家底丰厚,彼此之间后代互相通婚,形成了“牙兵阶层”,后期甚至直接把领兵主将的位置当商品拍卖,价高者得。无论谁来领兵,这些人始终都是一帮人,换多少皇帝都是他们掌权。
军功授田是一剂勐药,却不能单独使用,必须得有其他的配套政策。
陈元康说完,众人都陷入深思之中,琢磨这项策略的优劣。这是把如何赏赐麾下将士,第一次放到公开场合来说,使得封赏制度化,规范化。无论此项策略有没有缺点,它的开创性对于刘益守麾下众人来说,都是石破天惊的一幕。
坐在堂下担任记室的毛喜傻眼了,虽然早就知道刘益守是冲着造反去的,但是已经进展到这样的程度,却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主公可彷魏国旧制,在各县设坊,屯扎军士,拱卫城防。每一坊设坊主一名,该坊军士平日里担任巡哨安保之责,亦是负责训练士卒,为大军提供兵员。
各坊驻军轮换调度驻扎,各地兵员混编,以防与地方豪强勾结。将来主公麾下各军,都以坊为最小单位,将坊中军士里的优秀者提拔为主公亲军,以为精锐,单独成军。”
这个想法,王伟已经思虑很久了,看陈元康献策,他也跟着献策。简单来说,就是让刘益守麾下兵员来源标准化,让兵是刘益守的兵,而不是麾下那些将领的私兵。
此策无关田亩,只是纯粹的军事组织形式。从所说的来看,似乎颇有可行性,只是效果如何还要多观察一番。
刘益守微微点头道:“二位献策,皆为金玉良言,可将其中条目写详细,单独送到我这里,不需要在此地讨论了。”
陈元康和王伟说得虽然很好,但并没有正面回答刘益守提到的那个问题,也就是立国最根本的一个问题:生产资料,要如何分配!
“主公,家中若是无人从军,则每位男丁分十亩地,妇人减半。田地不可买卖,不可转赠,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种植。
撂荒,或者种植其他作物,第一年受罚,第二年收回土地。
所收租调只以官府为唯一,轻赋税。”
杨愔沉声说道。
这一招他想了很久,此时正是文士们献策决定大事的时候,他也不打算藏拙了。
这个授田的规模远比孝文帝时分田数要少,可以说只能够温饱而已。虽然税负可以很轻,但是数量太少,根本不够种植的,一年到头只怕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陈元康瞥了杨愔一眼,无奈问道:“如此少的田亩,何以养家湖口?”
“主公,要想活得滋润,靠这点田亩显然是不行的。我这里还有一策,每一户家中有从军者,可以额外授田,此田可以转赠家族其他人,亦是可以子承父业,但不可卖给他人。
家中若是无力耕种,可以将田上交官府,换取财帛。
也就是说,将来从军者,可以得到一份基本的授田,这份田地可以不领受从而换钱,亦是可以给家里人耕种。如此一来,为了家中生计,必定会有人愿意站出来投军。
那些不愿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