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绍宗找自己有什么事,这个问题令刘益守有点困惑。慕容士肃呈上了老爹慕容绍宗的书信……以及尔朱荣的亲笔信。
“小子乃刘都督晚辈,给刘都督传话那是万万不敢当的。一切都在信中有说,小子没有口信要传。”
可能是担忧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因此慕容绍宗在慕容士肃出发前多番叮嘱,不要说废话,不要说自己的看法,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还是个孩子。
慕容士肃自知本事不大,老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把信件交给刘益守后就退到一旁。
刘益守先拆尔朱荣的信,发现尔朱荣这厮依旧放不下面子,信里冠冕堂皇的说高欢势大,只怕有一统北方之心,希望刘益守在两淮,可以牵制一下高欢的精力。
反过来也一样,尔朱荣在晋阳也一样会牵制高欢,不让其倾尽全力其南下。
当然,是说“必要的时候”。
至于什么时候才要“牵制,那显然是高欢出兵的时候。
策略说白了也无甚稀奇,不过就是远交近攻而已。刘益守的实控地盘与尔朱荣并不接壤,结为攻守同盟,很是要得。
这波送信的人是尔朱氏外围的慕容家,尔朱荣的考量大概是不太信得过同族之人,又或者提出“远交近攻”的人是慕容绍宗本人,而尔朱氏其他成员并不同意,所以尔朱荣一事不烦二主,就让慕容绍宗负责此事。
满心疑惑的将信放下,刘益守感觉尔朱荣自视甚高,似乎对跟自己合作没什么太大热情。空口白牙的,谁跟你攻守同盟啊!这显然只是尔朱荣在表达某种善意。
拆开第二封信,也就是慕容绍宗给刘益守写的亲笔信,某人才恍然大悟。
在信中慕容绍宗介绍了一下晋阳那边的境况,总而言之,就是不太美妙。北地的许多胡人部落,都抛弃了尔朱荣,带兵离开,在北秀容周边蠢蠢欲动。
很有些恶狗噬主的架势。
尔朱荣不得不将自己本部人马回撤到北秀容,由慕容绍宗守晋阳。然后就是一波一波的天灾人祸。
比如说晋阳地区大量世家豪强带着部曲离乡,投奔高欢;比如说大量土地无人耕种;比如说大面积干旱,盗匪横行等等。
总而言之,军事上说尔朱荣在晋阳和北秀容地区依旧是无可匹敌的存在,但是在经济和政治环境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跟高欢私下里有勾结的本地大户比比皆是。
慕容绍宗在信中坦言,他感觉现在就是坐在火炉上被炙烤一样。更令人无奈的是,尔朱荣以及尔朱家族,对于即将到来的厄运毫无察觉。总而言之,他不太看好尔朱氏的下场,又不愿意在信中说得太明白,弯弯绕绕了一大圈。
最后,慕容绍宗恳求刘益守,将来若是尔朱氏败亡,希望他能看在尔朱英娥的面子上,收留一下尔朱氏的旧部。
当然,慕容绍宗也觉得事情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恶化到那一步,只是以防万一。
慕容绍宗特意在信中强调,高欢麾下有一善守城的大将名叫慕容俨,此人并非他们家一脉的,而且是高欢的铁杆亲信,目前镇守河南之地,离刘益守管辖的区域不远。
如果遇到,千万不要试图劝降招揽,不要认为是姓慕容的就跟他慕容绍宗一个心思。
刘益守原以为慕容士肃也是跟斛律羡一样,老爹丢过来“练级”的。没想到慕容绍宗在信中最后说让慕容士肃早些返回,莫要在路上耽搁。
这两封信,合作不像合作,投靠不像投靠,倒有点像是动物察觉到环境中的危险,试图摆脱困境,却又找不到真正的方向,病急乱投医。
将信收好,刘益守看着慕容士肃温和笑道:“夜已深,不如在城内歇息一晚,明日带足了干粮再上路。我让人给你备好容易携带的金叶子,走南闯北身上没钱可不行。你辛苦来送信,花你的钱我可看不下去呢。”
没想到刘益守这么仗义,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慕容士肃激动道:“都督仁义,小子感激于内。”
“源士康,你带这位慕容兄弟下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刘益守假装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二人退出房间后,他才站起身,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高欢崛起太快,造成了一种“巅峰引发虚伪的崇拜”。本来高欢的势力可能对尔朱荣并没有压倒性优势。但有河北世家坐庄,投靠的人变多,形成了滚雪球效应,又会让更多的人去投靠。
从之前的兰陵之战就能看出来,高欢大势已成,已经有实力发动五万人以上的战略攻势。
很显然,晋阳地区的豪强看到高欢大势已成,人又好说话,不像尔朱氏那样喜怒无常。
于是他们便暗地里抛弃了尔朱荣,事情已经严重到慕容绍宗等人都有所察觉的地步。可惜尔朱荣却依旧是自我感觉良好。
晋阳城虽然坚固,但人心的裂缝,并非高大城池可以填补的!
“尔朱荣败退到北秀容,似乎已成定局,就看高欢什么时候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