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一个中原人,一个“异邦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施主请讲吧,刚刚你说的条件,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并不是什么大事。”
道希大师显然不想跟刘益守在要不要吃宵夜,要不要喝下午茶,明天早上换什么衣服。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上面兜圈子。
“呃,大师,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贵寺已经如此破……朴素,何以能养十多个武僧呢?”
不要以为看过《少林寺》就觉得武僧很厉害,实际上,在这个年代,看佛寺的好坏,跟武僧的厉害与否没有直接联系。寺庙的高贵在于传承和经文。
会写书,会念经,会翻译的和尚才是厉害和尚。耍弄拳脚的,是底层的存在。
道希顿时感觉一阵牙疼。
“这些人,都是退役的禁军,不过是无处可去,在庙里混饭而已。他们自有朝廷每月发放俸禄,与贫僧无关。这里怎么说都是皇家寺庙。”
道希颇为无奈的说道。
这圣明寺看似威严,真正的和尚,也就他跟道静二人!剩下的也就是做饭扫地的两个“师傅”。难怪永宁寺现在都不怎么对付圣明寺了。
这破庙已经混到此等地步,离关门大吉,也就一步之遥。
“大师,圣明寺也是庄严佛寺,按道理说,香火不该如此没落,就说这佛龛。”
刘益守指着被武僧们搬进禅房的佛龛“遗体”和遍布铜绣的满地铜钱道:“这些钱只怕是好多年前投的吧?”
道希大师老脸一红。他的“专业”,是翻译佛经,而不是经营寺庙。以前有元氏一族每月提供香火钱,自然是吃穿不愁,他干自己的专业翻译就行了。
然而,现在元氏不供奉他们了,这些人又没有谋生的手段,名为皇家寺庙,又不能像其他寺庙一样放高利贷什么的……怎么可能不没落。
“大师,恕我直言,就算皇家拨钱修缮寺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因为这世道变了呀。”
刘益守那俊朗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嘲讽圣明寺,还是在嘲讽这个世道。
道希大师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如果我有一枚铜板。”
刘益守拿起地上的一枚铜钱,绿色的铜绣看着像古董一样。
他将钱摆在道希大师面前说道:“我若是穷人,一枚铜板,够我吃一个饼。省点用,一天都能混过去。”
道希大师继续点头。
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小娘子,这点破事还是知道的。
“如果把它奉献给佛祖,那我肯定要饿死,至少要饿一天。起码得等我发达了,才能侍奉佛祖吧?”
刘益守指着成堆的铜钱道:“这几十年来,均田不断被世家贵胄们侵占,落到普通人家的钱,也越来越少。
有多少人能把钱丢佛龛里祈福呢?饿都饿死好些了吧?”
其实一文钱在孝文帝入主洛阳的时候还可以买个鸡仔,但是现在就只够买个饼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刘益守是想不出来的。
不等道希大师回答,他就继续嘲讽道:“而那些世家贵胄,虽然有大把大把的铜钱可以耍,但他们肯定是去永宁寺耍啊!去了说不定还能讨好胡太后,来这里能捞着什么?
宣武帝已经不在了啊!”
刘益守的话让道希大师如梦方醒,好像从前从未仔细思虑,只是隐隐感觉不对的事情,如今就像是不穿衣服的壮硕莽汉,赤条条在自己面前跳舞一般。
恶心又令人无奈!恶心是因为丑,无奈是因为打不过!
“阿弥陀佛!”
道希大师双手合十,对着刘益守拜了一拜,似乎是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大师,圣明寺已经是一条咸鱼……我是说比较落魄了,走上层路线虽然短平快,但是容易招人恨,比如说永宁寺。
倒不如,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积小钱为大钱……大师以为如何?”
每一个字都明白,但组合起来,就有些不明所以了。道希大师面有难色道:“所以,贫僧要如何做呢?”
“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我是说正好可以用来办事。”
“不过,我先拿一百文当药钱,救人。明日……今日午时以后,再来跟大师说说具体怎么弄。”
刘益守对着道希大师深深一拜,捡了一百个铜钱装入布袋,随即拜谢而去。
刘益守走之后,道希将道静找来,让他安排人去荷花池里捡钱。武僧肯定不愿意干这活,可怜的道静只好一个人在荷花池里捞了一天的铜板。
……
洛阳城郊外某个破败小农庄里,刘益守眼巴巴看着自己请来的医官,给恩人扎完针灸,稍稍松了口气。
“兄弟,别怪我收你钱,家中的规矩。这世道如此,我若是不收诊金药钱,不说别处,就说这洛阳城内外,乞儿遍地。
你能救活几人?记得了,你还欠我一千九百文。亲兄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