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欣是个娇气而小小刁蛮的女子,性子又要强,对他为了公务而冷落她是一直心有怨言的,尤其次子夭亡,而他成天在外奔波,使得她难过许久。不过,他总以为以后可以弥补她,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谁知她会离开得那么快,他当时当她是有心病,谁知竟是被人暗害了。想到这,他满心后悔,倘若他当时能稍稍抽出一点时间来关心她,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是他的疏忽导致她年少离世。
魏氏进府,是他不情愿的,却无可奈何。一开始,他并不亲近她,两人之间除了家事几乎从无什么交谈,他也渐渐习惯了那种生活。日子一长,发现魏氏也有其好处,温柔细致,敦厚妥帖,对他从没有一句抱怨,倒也赢得了他的真心喜欢,当然,这层喜欢是隔着厚重的毡帘的。
除了这两人,就只方氏在自己身边陪伴得最久。方氏是南边人,与京城许多风俗习惯不同,带着南方女孩儿特有的娇柔,而且才情好,偶尔也能与他浅酌几杯,共剪西窗烛。王爷也是个凡人,也喜欢那种被仰望被信赖的成就感,也会有矫情附庸风雅的时候,方氏恰恰满足了他的这些愿望。
华欣之娇,魏氏之柔,都是在大家闺秀的尺度下,只有方氏,小家碧玉,楚楚动人,让见惯了大家闺秀的王爷另有一番趣味。不过,无论是谁,都敌不过祖上传下来的责任,王爷始终是王爷。
王妃小心翼翼坐在王爷对面的炕上,托着茶盏,不敢往嘴边放,她不知他到她这里发呆是什么意思。她鼓了鼓勇气,终于轻唤道:“王爷,可是这茶不合口味?”
王爷从回忆中被她惊醒,略带嗔怪得看了她一眼,在触到王妃害怕的眼神后,又心软了下来,应道:“很好。很快就是小公主满月了,咱们府里的贺礼预备好了吗?”
“都吩咐下去了,听说皇上命内务府大肆操办一番,要不要比上次光华公主的厚一点?”王妃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敌人,更是她的上峰。
王爷吃了一口茶,蹙了蹙眉,淡淡说道:“不必了。上次光华公主恰逢太后薨逝,才简便许多,这次大办也在情理之中,咱们按着规矩来就可。”
王妃听着,点头应是。
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身边的女人,除了当年华欣,个个都是有目的的,个个都在算计他,而他只要她们不作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他念在这些年的恩情上,都会容下她们。可惜,注定这些年的恩情都要辜负了。
他嘴角浮上苦笑,在其位谋其政,不料因此而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都等着宰割了他,这是不是他的悲哀?
太阳西斜,房里的温度慢慢下降,有股凉飕飕的荒凉感。王妃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是不是,别的事,都暴露了?不可能啊,倘若那样,她岂会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心里的慌乱被一点点放大,直到她即将承受不了的时候,王爷居然又开口了,而且开口的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王爷面无表情,缓缓说着:“方氏这几日身子不畅,慎哥儿放在她那里也不便,索性叫人送回临湘榭给老三他媳妇吧。还有,她院里几个娘子,年纪大了,在内院伺候也不好,都打发去在外边办差吧。”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王妃呆了好半晌。方氏父亲押解进京,她是有所耳闻的,但看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没把她怎样,难道是方氏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惹怒王爷的事情?依王爷为人,只要事情不大,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内院嘛,没点明争暗斗就不正常了,但送走慎哥儿,逐走心腹下人,就绝非小事了。
王妃的心乱哄哄的,一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在王爷的目光催促下,匆忙应道:“妾身明白了。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她身子虚,静养就好。”王爷的声音有一种穿透冰雪的阴冷,王妃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很快,王妃亲自去了侧妃那边,命人收拾慎哥儿的东西,送回了临湘榭,也交代了往后慎哥儿不用来了,又带了几个人换下了侧妃跟前的几个娘子。
方侧妃听闻是王爷的意思,心里凉了大半截,情知王爷已经在着手料理她的事情,不过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大门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每一下都狠狠踩在方侧妃心上,虽然她还没被软禁,可这与软禁也差不多了。而她毫无还手之力,她甚至不知道王爷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她只能猜测、胡思乱想。
消息很快传遍杭家,大家都在暗自揣测。三少爷一回府,就被王爷叫去了外书房,呆了有近一个时辰方出来,他出来后只是遣了一个丫鬟送了点吃食给侧妃,自己因夜深了不曾前去。
四夫人在晚饭后借口散步,顺脚去看了看侧妃。
两人屏退了丫鬟,四夫人诧异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侧妃苦笑着摇头,烛光下的容颜显出了这个年纪的老态疲惫:“究竟连我都不清楚,但有一点,他们肯定是怀疑了。现在我身边没有一个得用之人,全是她们的人,简直是寸步难行,半点消息都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