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似乎有无数的人正人手一把大水瓢,拼命地从天河之中舀出水来泼向人间。
眼前只有连绵不断地水柱子连通天地,根本就看不出三步之外。
油纸伞早就不成样子,歪歪扭扭,破破烂烂,已经失去了它作为遮雨工具的作用,便是斗笠蓑衣,此刻也在暴雨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身上早就湿透了。
但马兴却依然倔强地向前迈着步子。
马儿已经罢工了,这样大的雨以及雷霆,吓坏了这些畜牲,怎么也不肯再迈动步子,河北路安抚使马兴便弃马步行。
作为管勾机宜文字,同时也是马兴的儿子的马云,已经是劝谏了几次,但每一次都被马兴凶神恶煞地眼神给瞪了回来。
早已经看不清路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浊水滚滚,看起来煞是吓人。
安抚使要前进,卫护的士卒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前面探路。
一行人艰难无比的向前挺进。
“抚台,这样大的雨,拒马河那边,必然也是水势暴涨,他们抓走我大宋百姓的步伐也必然会慢下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被父亲怼了好几次,马云心中也是带了气儿。
“所以我们要早点赶到霸州去。”马兴道:“天可怜见,我们早一点赶过去,便能早一点阻止他们的行为。”
“抚台,您去了,他们就不干了吗?”马云却是冷哼了一声:“我看不见得。这一次辽人的行为透着古怪,而且很显然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否则,怎么会进行得如此有序而且迅速?”
马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雨地里。
是啊,整件事情,都透露着古怪,可是古怪到底在哪里,他又完全说不上来。
从辽国的南院大王林平进京,与朝廷商量联手剿灭西军萧定开始,马兴就有了这种感觉。
没有任何的证据,纯粹的就是一种直觉。
这件事情不简单。
马兴上了一份折子,当然,他只能说辽人意图不明,朝廷要谨慎为之。
事实上,一直在边疆之地打滚的马兴,压根就不赞同朝廷与辽人联手剿灭萧定的西军。
虽然萧定曾经在陕西路上打垮了大宋的十万大军,阵斩了包括李度,张超在内的一众大将高级将领。
可是除了这几仗,萧定的大军,从来没有越过横山一线。
他们与宋军,几乎再没有了任何接触。
反倒是两国的商旅往来频繁。
但西军却一刻也没有放弃对辽军的打击。
从西京道,到上京道,再到北部大草原,萧定的西军无时无刻地不在对辽军形成威胁,让辽人对其深恶痛绝。
但凡是敌人痛恨的,我们就应当喜欢。
这是马兴作为一个边疆统帅最为纯朴的感情。
马兴痛恨萧定吗?
痛恨!
只怕他比京城内都堂、枢密院的那些大老们更加痛恨。
因为萧定是在他的手上成长起来的,
是他一手把这只老虎给喂大喂壮的。
是真真正正的养虎为患。
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这种恨意,一直便萦绕在马兴的脑海之中。
但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普通的情感。
但作为大宋的边疆帅臣,理智却又告诉他,萧定的存在,极大地减轻了辽国对于大宋的压力,这些年来,要不是萧定对于辽国没有停歇的骚扰,他在河北路上不会这么轻松。
而辽国这一次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联合大宋剿灭了萧定,只能说萧定已经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毫无疑问的,萧定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已经远远大于他们在宋国边疆之上获得的利益。
所以,才会有撤回拒马河北岸以换取与宋国结盟的机会。
相比起萧定,辽人自然是更为凶勐的敌人。
联合萧定,共制辽人,才是一个更为靠谱的政策。
马兴曾经与夏戒陈规深入地讨论过这个问题。
但给夏戒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陈规倒是回了信,但信中却是在劝说他,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说。
于是乎马兴明白了。
夏戒与陈规不是不知道与萧定联合的好处,而阻碍来自于今上。
萧定已经不是一次打今上的脸了。
他打了一次又一次。
今上是绝对无法容忍萧定这样的一个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的,萧定的存在,就是今上脸上一块巨大的疤痕,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
辽人也是抓住了大宋官家的这个心思,然后再奉上了巨大的利益,以此,不但投官家所好,还堵上了天下臣民的嘴巴。
即便耿直如马兴,此刻也不敢直接说让官家、让朝廷拒绝这项提议,因为这无疑便是告诉天下,我们放弃了拒马河南岸这数十万大宋子民。
这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