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囚车吱吱呀呀的碾过了青石板。
囚车之上,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圆睁双目,虽身令圄,但却仍然炯炯有神,目光凌厉,扫视四周。
而在他的身后,一大群老幼妇孺却是被铁链牵着, 叮叮当当一路跌跌撞撞,不时便响起孩童的幼幼呼痛之声。
囚车之上的老者是大理的谏议大夫董思聪。
因为在旬日之前的朝会之上当廷痛斥相国高颖德狼子野心,意图谋朝篡位而被下狱。
半月之内,董思聪身上便背上了贪腐、卖官鬻爵、家藏甲胃百副意图谋反云云。
反正根据大理寺的判词,董思聪所犯之罪,便是杀他十次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 所有人都知道,董思聪真正该死的罪,不过是他在朝廷之上对高颖德的冒犯。
族诛!
这是高颖德对董思聪的处罚。
大理举国信佛,皇帝也推崇以仁治国,不是罪大恶极,很少有杀人的时候,更别说族诛这样的大罪了,已经是几十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街上人熙熙攘攘,摩肩擦锺,却都是来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的。
然而最为讽刺的是,董思聪自忖忠臣,此刻街上百姓却是传来声声喝骂之声,如果仔细分辩,便能听出来这些喝骂声,尽是在咒骂董思聪是个大大的奸臣,想要祸害大理云云。
不知从那里飞来一颗烂菜梆子, 正正的砸在董思聪的脑袋之上, 将他的脑袋砸得往边上一歪, 然后, 便不知有多少的臭鸡蛋、烂水果从人群之中飞了出来,砸向囚车,不过往前走了里许路,囚车内外,便是已经堆满了这些东西。
董思聪闭目不语,但却泪流满面。
“何至于此?”一株大树之下,刚刚抵达善阐府不久的吴可骇然问道:“不是说这董思聪是个忠臣吗?”
“那是我们认为!”慧远双手合什,澹澹地道:“相对于大理皇帝而言,董思聪的确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但对于高颖德而言,他就是一个奸臣。”
“我是说这善阐府的百姓……”吴可摇头道。
“有何稀奇?”慧远道:“高颖德治国几二十年了,不得不说,在他的治下,大理百姓的日子比以往的确要好过了不少。轻徭薄赋,打击豪强,大力发展农业的同时,又加强与周边诸国的商业联系,大理在他的手里,比诸以往,的确是变强了不少。”
吴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拉拢人心,高颖德自有一套, 特别是对这善阐府的百姓, 高颖德可是不遗余力,一个月前,高颖德刚刚给所有善阐府的居民,每人发了两百文的降温钱。”
“他这是是模彷汴梁吗?汴梁多少人?这善阐府才多少人?没花多少钱,倒是得了不小的名声!”吴可冷笑。
“在这里的百姓看来,高颖德是国之栋梁,是大大的忠臣,而反对他的,自然就是奸臣了!”慧远叹息道:“民多愚也,往往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
“大师,这只怕是高颖德对于大理朝堂最后的试探吧?”吴可道:“这样的反应,只怕朝堂之上,其他想要反对的人,也只能闭嘴了,接下来……”
“接下来自然便是登堂入室,取段而代之了!”慧远点头道。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吴可喃喃地道:“一旦他取段而代之,早先辛苦经营的形象可就荡然无存,百姓也会恍然明白受了骗,其实,他什么时候篡位自立,也就什么时候走上了灭亡之路。”
“只可惜现在这样的忠言逆耳之话,高颖德是听不进去了!”慧远微笑道:“他现在只看到了这大理百姓对他的衷心拥护,只看到了各路官员的噤若寒蝉,只看到了天下军队唯他之命是从。可是人心啊,从此及彼,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啊!”
慧远转身,向着远方而去。
“大师,不看这董思聪杀头了吗?”吴可道。
“忠臣孝子的血,还是少看为妙!”
“可是大师,大理的忠臣孝子,于我们大宋,却是没有什么好处的。高颖德杀这样的人杀得多了,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慧远回头,看向了远处的行刑台,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正高高举起,锋利的刀子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寒光一闪,一股鲜血冲天而起。
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之声。
吴可也好,慧远也罢,都是看惯了死亡的人,不过想想此刻在那个行刑台上,最小的只有不到五岁,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两人加快脚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大师!”董羡合什向慧远深深地行了一礼:“如今该当何如?只怕高贼下一步,就要对我董氏下手了。”
慧远点头:“董氏与其他家族不同,其它家族如果投奔高相国,高相国会欣然接纳,但太师您服软,高相国只会认为您这是在以退为进,以待时机,所以,该下手的时候,他是绝不会有半分犹豫的,董思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