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与刘廷元的关系,朝野人尽皆知。
不说以前,就是现在,刘廷元也时常出入崔呈秀府邸,来往并不避讳。
此时的崔呈秀,头上不断的冒出冷汗,整个人开始慌乱了。
刘廷元作死,他该怎么办?
不能辩解,不能落井下石,更不想被牵累!
崇祯看着他,余光瞥向黄立极,道:“首辅,崔卿家不知道,你知道吗?”
崔呈秀闻言,心头暗松,仍旧惶恐,根本不敢擦冷汗,头低的更多。
黄立极面色如常,道:“臣不知。”
崇祯将手里的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而后道:“太祖皇帝定国之后,严禁朝廷官员狎妓,这是祖制。现在,朝廷三品大员,整日就泡在你眼皮下的青楼里,做为首辅,你告诉朕,你不知?”
黄立极神色微绷,连忙抬手躬身的请罪道:“臣知罪。”
崇祯放下茶杯,自顾的倒茶,道:“既然知罪,那就回府自省半个月。张卿家,内阁你要撑起来。”
张瑞图目光勐的一变,心头狂跳不止,连忙低头抬手道:“臣领旨!”
张瑞图呼吸都顿住了:这,这,这个意思,是要罢相了吗?我,我要继位为首辅了吗?
刚有放松的崔呈秀,头上冷汗涔涔,止也止不住。
黄立极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被罚闭府自省,他的处置会是怎么样?
黄立极枯瘦老脸上动了动,抬手道:“臣知罪,告退。”
崇祯自顾的煮茶,澹澹道:“你们都去吧。”
“臣告退。”张瑞图与崔呈秀,同样惶惶不安,抬着手,慢慢后退。
出了凉亭,崔呈秀转过身,勉强维持正气的脸上,顿时变得阴沉可怖,怒睁双眼,死死咬着牙。
‘该死的东西!该死!该死’
崔呈秀心底咆孝,他将刘廷元恨的,恨的想要千刀万剐!
诽谤君上,向来没有好结果!
这刘廷元,口无遮拦,却连累上了他!
张瑞图将崔呈秀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同样忐忑。
刘廷元在青楼里的醉酒胡话都能传到了宫里,他就没有把柄在皇帝手里吗?
张瑞图抬头看向黄立极,他是走的不紧不慢,一如往常。
‘这位真是倒霉,居然被这种事牵累……不对!’
张瑞图陡然惊醒,脚步顿了下,连忙又继续走,硬生生的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
他突然间想到了,崇祯其实是利用刘廷元的事,将黄立极赶回家,将崔呈秀吓破胆。
内阁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代理,那六部那些拟定的改革计划,就需要他来点头!
张瑞图没了之前的小庆幸,更来及多想他即将成为首辅!
张瑞图肥胖的脸角抖了又抖,一时间六神无主。
六部拟定的那些改革计划,那些所谓的新法,涉及了太多人,他要是点头,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攻击、弹劾!
且,事后有任何事情,都会找他来清算——这是一口大黑锅!
崔呈秀走在张瑞图边上,心慌意乱的瞥了眼张瑞图,见他好像跟紧张,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沉着脸,强压不安,快步出御花园。
倒是走在前面的黄立极,神色如常,步伐不乱。
他非但没有因为被赶回府自省而担忧害怕,反而轻松不少。
刚走出御花园,张瑞图就忍不住了,道:“元辅,今日还有不少事情,还请您定夺。”
黄立极哪里会理会他,径直走着,道:“内阁暂时由你代理,我要回府自省。”
张瑞图追着不放,道:“陛下没说即刻,元辅,内阁事务繁杂,您不可撂挑子……”
黄立极迎着风雪,不听不言,一直向前走。
崔呈秀跟在后面看着两人,隐约想到了什么,又满心是刘廷元与那‘实痴实昏’四个字,恐惧不安的根本无法想太多。
御花园凉亭里的崇祯,仍旧在自顾的煮着茶,烧水、倒出来、喝一口、再倒掉、再煮,循环往复。
他只记得这一道工序,感觉着越喝越苦,砸了砸嘴,抬头看天,见雪花仍旧不停的飘落,感觉着嘴里的苦味,道:“魏忠贤,在司礼监吗?”
王承恩闻言,侧过身,平静的道:“是。”
崇祯看着雪,目光幽静,自语道:“东林复起,又冷落了他这些日子,是该安抚他一下了……”
崇祯说着,就站起来,道:“去司礼监。”
王承恩跟在身旁,给不远处内监一个眼神。
那内监立即开始安排,一众人,在崇祯前前后后,浩浩荡荡的开始向司礼监进发。
因为有些远,崇祯坐在了銮驾上,摇摇晃晃的向着紫禁城东面的司礼监走去。
坐在銮驾上,崇祯揣着手,还在思索:‘内阁这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接下来,就是要查禁边关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