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感觉自己像具破布娃娃似的快要散架了,浑身酸痛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但那将她翻来覆去折磨了整夜的罪魁祸首却睡得格外平稳安宁,长手长脚把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散乱的黑色长发水蛇一般缠绕在两人的身上,和她金色的鬈发纠缠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她本来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祂也一口咬醒,陪着她一起失眠。
但祂那沉静的睡颜中刻着难以察觉的疲惫劳累和揉解不开的忡忡忧心,缺乏安全感的蜷曲着身体,时不时紧皱着眉头,溢出两句梦中的呓语,似乎是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
那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让她一下子就生不起气来,只能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祂的背,轻声地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哄着祂熟睡。
柯瑞尔究竟为什么那么渴望光明的权柄呢?是怎样的伤痛和苦涩,让祂愈发沉郁寡言,恭默守静起来?
她想了解祂,开解祂,让祂卸开心防,不再受过往的一切所束缚了。这样的想法既单纯又愚蠢,几乎是一种圣母似的虚伪情怀,但她就是没来由地、执拗地想为祂这么做。
因为柯瑞尔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实在是太惹人痛惜了啊。
太阳落在日晷上的投影刚过午时一刻的一刹那,光明神殿的门前就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那头耀眼的金发和琥珀色的瞳孔,撒拉弗再熟悉不过,他立刻用传音通报了安碧斯,但却得到了后者不甚在意的回音——
“让祂进来。”
“可是回禀至高的光明主宰,爱神祂对您怀恨在心,恐怕会对您不利。我认为应当先弄明祂的来意,收缴祂的武器,确保祂对您不会有任何威胁再……”撒拉弗皱着眉头,谨慎地建议道。
安碧斯仍然若无其事地说道:“无妨。祂使用了超出祂能力范围内的禁忌之术,本就元气大伤,即使祂意图不利也威胁不大。”
“再者说……我想祂一定有很多疑惑和问题想问,我也很乐意,为祂开·解·一·二呢。”
撒拉弗闻言只好顺从了祂的意志,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拉比亚斯一眼,不无防范地领着祂进了神殿之中。
祂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少禁术所产生的反噬,反而神采奕奕,嘴角带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但光明神应该自有祂的考量,尽管他多为担忧,但仍然顺从了祂的意志。
然而踏进殿中的爱神所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让他瞳孔震动:祂要求和安碧斯单独会面,决不允许有任何第三者在外旁听。
撒拉弗更加确定祂此番前来必定心怀不轨,随时准备着直接召唤武器和其他天使一起将祂制服在地。
光明神的反应更是让他大跌眼镜——就连面见暂时达成合作的黑暗神时,祂都携带了一众天使前去赴会,但面对着明显处于敌对一方的爱神,祂却仍然毫不在意地挥退了所有侍奉在旁的天使和侍者们,连撒拉弗也不曾例外。
要知道尽管爱神在战斗方面的力量远不如光明神的权柄那么强大,但一位真神在鱼死网破时所爆发出的破坏力,仍是不可小觑的。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那金发的神明,极力揣测着祂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迷魂汤药,不论是哪一种,想必都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但他也无从得知大殿里将会发生的情形了。撒拉弗关上内廷的大门,神色不豫地守在门口,焦急地听候着光明之神再度差遣他的旨意。
拉比亚斯微微笑着,突然跪倒在地,哗地吐出一大口血沫来。
安碧斯毫无表情地看着祂,神色平静如常。在强行突破禁术,苦撑了一天一夜后,爱神那残破的身躯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祂直接陷入沉睡,祂也不觉得太过意外,反倒是祂能坚持到现在,让祂有些讶异于祂的意志之坚定。
“你是怎么在我的眼皮底下把她带走的?”拉比亚斯吃力地站了起来,漠然地擦去嘴角滴下的血痕。
安碧斯露出一个无可奉告的神情,却反而像是做出了什么滑稽的表情似的,逗得拉比亚斯哈哈大笑起来。
“嗯,让我来猜猜看,”祂睁大眼睛自顾自地说着,“我在神殿的墙缘处闻到了残留的黑暗气息——我确实没有料想到,你愿意替塞西做到这种地步,甘愿向不共戴天的宿敌低头,请求祂的驰援。但更让我预料不到的是,柯瑞尔竟然真的答应了你的请求……”
“你向祂许诺了什么?无上的权利?永久的停战?割让的领地?还是……祂垂涎已久的、你宝贵至极的光明之权柄?”
“……”安碧斯又露出了那种悲悯众生的神情,在祂眼里,拉比亚斯孤注一掷的行为与一心求死何异?如果不是祂和塞西莉亚那层特殊的『血脉』联系,祂也许从始至终都对这位被权柄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神明毫无兴趣。
祂在祂身上只闻到了和祂一样的气息:对无限的寿命的厌倦,只是其中又多了一种,对于自己的权柄和薄情寡义的人类的唾弃。
也许是同极相斥,而异极相吸的缘故,这种气息让祂觉得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