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这边刚把管账的伙计揽来自己头上,族中的叔父却又不乐意了。叔父为岑老爷排行第二的弟弟,志大才疏。本来年轻时与岑老爷共理茶坊,但耐不住其只爱揽工而不做实事,最终靠吃茶坊分利过活。
疏雨将账册和总章一并接过来,回头唤过雁乔来吩咐道:“雁乔,你去把印泥取来罢,我来看账。”
“姨娘,别急,先差人去衙门打探下消息。”疏雨宽慰着姨娘,总得先弄清楚何时庭审、何人主审。按理来说,李知府合该避险不审理此案,可是她已与李家合理,两家人此时并无利害关系,这就说不好是通判审还是知府审了。
岑闻扶着姨娘,百般不忍地告诉她:“姨娘,方才官差也去过茶坊去搜账册了。”
“不好了,姑娘。方才,方才官差把老爷带走了!说是老爷私卖茶叶!先带去衙门里准备提审了!”雁乔惊慌失措地把方才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疏雨和岑闻听着,心中凉了个大半。私卖茶叶,实乃是重罪,父亲事茶多年,只求安稳不求旁的,哪来的理由犯下这等大事。
闻言,疏雨愣了一下,父亲并未交代谁来代理茶坊事务便进了衙门,那她既昨日开了管账的头,今日就没道理再加推诿。看她迟疑不接,岑闻轻轻戳了她腰眼一下。接了这总章,就是接下了这摊子。若是岑家顺利渡过难关那便是皆大欢喜,这总章迟早也是该到她们手上的;若不能,那就有可能落得一场空。但她相信姐姐的,有姐姐在身边,万事总能化险为夷。
当日家中管事去衙门打探回来才知,五日后庭审,此案本由林大人主审,可卷宗被李知府抽走,由他主审。经此一事,疏雨更加确定这二十石茶叶必定是李家的手笔,估摸着李家私动官茶已久,每年都从交的团茶中抽个几十石走水路私卖去附近各州。
“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看见疏雨和岑闻,姨娘惊跳了一下,然后赶忙拉住两人的手,皱眉问着:“你们怎地回来了?是知道家里出事了么?”
“好,叫家里的管事带上些碎银去问问。”
族长是尚且在世岑老爷的伯父,年逾花甲,消息不如从前灵通。听到疏雨代为管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如果
“诶…好。”临危受命,二掌事本来还怕疏雨不愿来顶这事,但眼下姑娘接过来了,那他自然也当尽力辅佐两人。
疏雨和岑闻少时,这叔父也还算安生,可这些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叔父的儿子——疏雨她们的堂兄也是个不争气的,叔父总是时不时地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茶坊里待着学茶理,逢年过节时送礼也殷勤。
岑闻听了这话,也同疏雨想法一致,自两年前姐姐进了李家便有了分批交茶一事,再接着孙账房不知所踪,官府来岑家拿人。这一切巧合,好似都指向李家。
想明白后,疏雨便开始着手调查孙账房在这其中的关系。她们一同走访了孙账房的街坊邻居,也着人去看顾着孙账房他娘。几日下来,虽无直接收获,但也让她们确定了两件事。一件是孙账房确实私底下在见甚么人。据孙账房他娘说,今年年初开始,儿子就几次晚归,他孝顺得很,从前下工从不耽搁,可就那几次,次次都是戌时快过半了才到家。其二便是他估摸着是做了近两年来的假账,孙账房他娘还告诉她们这一年来,儿子时常夜半赶工,像是在算账似的,能听见算盘声,往往是三更过了才熄灯睡下。他娘问起,就只说茶坊的账算不完。
但二掌事却有一事烦恼,他带着昨日理好的月钱名册来,不知该不该找姑娘来盖这个章。琢磨了片刻,他还是捧着账册去到了疏雨跟前,“姑娘,往日里,支出给工人的月钱都由老爷过目。老爷这会儿…”
看清了雁乔面上的惊慌。知道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疏雨和岑闻沉下心来,快步走向雁乔。
这叔父听说自己的亲哥哥被提取衙门候审倒是没甚么动静,但一听现在茶坊由疏雨主理就不乐意了。就算家主出了事,这家业也不该由女子代理,这不就吵着嚷着去族长面前要讨个说法去了。
疏雨苦恼着,但还是照例和岑闻一道去茶坊看了一圈。茶坊里倒还是一派安生,无人私下乱嚼舌根。
岑闻戳完,淡定地用眼神示意疏雨把章接下。疏雨在这眼神催促下,终于伸出了手,平静地对二掌事说:“交由我来看罢。父亲审讯期间,暂时由我来决断,若是我做不了主的,再去族中叫上各位叔伯一同决断。”
周姨娘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她现在又急又慌,方才都准备去族中找族长去帮忙了。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直接连出门的心都没了。她靠着岑闻,喃喃地说着:“官府的人,刚刚把你爹爹带走了!说是,私卖茶叶,可你爹爹,哪来的胆子和路子私卖茶叶呢?”
疏雨也上前扶住姨娘,摇了摇头,她想到李家是否在借机报复她们,心中有些自责,默默说道:“这其中不是误会,是蹊跷得很,看着是有人要陷害于岑家。”
几人一起急着进了岑府,家中还好,并未乱作一团。只是刚进家门,便看到姨娘手揣着钱袋,匆促要出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