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月色本是清明一片的,但后半夜却起了风,夜凉风又急、不消多时流云便聚成了云翳。在天光乍破后,还是遮蔽了大半日光。
天凉了,从宅院里落下的梧桐叶都被冻得有僵又脆的,去私塾上学的孩童一脚踩上落叶,石板路上便回荡起了“咔嚓——咔嚓——”的脆响。
晨起的行人都纷纷添了件冬衣,疏雨与岑闻也不例外。她们换上了稍薄些的冬衣,乘着马车来了茶坊。
雁乔和冬云打起帘来,疏雨和岑闻走了进来,看着聚在门前的人群,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乱作一团?”
听见两人的声音,二掌事拨开人群走到两人面前,无奈地回道:“回姑娘,眼见着就要发这个月的月钱了,孙账房却不见人影,等今早我来了一看,这两年的账册也一并不见了!”
听了这话,两人相看一眼,眼中漫布着惊诧。岑闻嘴快,先一步问二掌事:“去他家中看过了么,是他母亲身子不适么?”
“长守去看过了,他母亲已是一夜未进食了,说是孙账房一夜未回家了。他那老母瘫在床上也一夜没进食了,不是长守去的及时,只怕都撑不过今日呢。”
思索片刻,疏雨轻声发问:“这账册独独就少了这两年的么?”
“是。”二掌事愁眉苦脸地答了,“您也知道这账台上只存着近五年的账,就十几册,这少了几册一看便知。”
心中有不详的预感,疏雨皱起眉来,结合孙账房前几日言词间的闪躲,她心中好像突然有条线将孙账房与官府串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再细想,便听见门口一阵吵嚷声。长守疾步走进来,拼命压着心中的惊慌,对疏雨说:“姑娘,二掌事,官衙的人拿着差文进来说要按令彻查咱们茶坊!”
心中一惊,疏雨抬头往外望去,几个官差佩刀快步走了进来,“官衙办案,不得阻拦!”
官差步子迈得大,不过几下就要走到门前。趁人还没到自己面前,疏雨赶忙拉过雁乔来,压低声音说道:“雁乔,你脚程快些,回家去看看,将此事报给父亲。”
雁乔听清后,胆战心惊地应下了,侧身闪进内间,准备从后门出去。
官差从围聚的茶工中穿过来,他们越过二掌事和疏雨、径直走向了账台便要动手翻找。二掌事双眼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状,疏雨赶忙上前,正色问道:“敢问这位官爷,岑家犯了何事?”
见是个女子来问,官差轻蔑地开口,“私卖茶叶是重罪,官衙从水匪处缴获茶叶二十石,工艺品相、尽数出自岑家,你们还想抵赖么?”
官差手往账台上一拍,喝道:“还不快快将你们的账册拿来,有甚么话,到时候去堂上辨!”
疏雨冷静下来,转过头去眼神示意长守将账册拿出来,她平静地说道:“这五年间的账册都在这儿了。”
“岑家愿意配合,但有一事我们也不得其解——前三年的账册都好好的在这,但独独缺了这两年的。”
那官差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佩刀从刀鞘中抽出一截,“我奉劝你们别耍什么花招。”
岑闻眼见刀光在眼前划过,她心中一凛,害怕姐姐有甚么不测,就要迈步挡去疏雨面前。
听到她的脚步声,疏雨回头,眼神温柔地轻轻用手拦住了她,然后转头冷静地对官衙说道:“这位官爷,并非我们将账册藏匿,而是这账册早就不知所踪了,您大可问这院里的茶工,今日大家聚在这儿,就是因为要发月银了,可这账册跟着我们的账房一起消失了。”
略略停顿,疏雨又补上一句:“况且,若我们真的上下勾结,为何跑的只有账房一人?”
官差拧起眉头,对疏雨的话将信将疑。他眼神示意其他几人将剩下的账册抱走,将刀又收回去,厉声说道:“不过是辩白之辞,是真是假,我们迟早会查到。”
疏雨早已出了一手冷汗,但她看着里里外外议论纷纷的茶工们,她回头对二掌事说:“二掌事,那这账册不见了,月银还是要照发。”官差来乱了一趟,人心惶惶的,现在要紧的得先把众人情绪稳下来,再去查这事。
二掌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迭声回道:“是,是,姑娘,我晓得的。这会儿不是茶季,做事的都当值的熟工,就按熟工的月钱来发。”
“拿一本账簿来记,下个月查清楚,再…再来退补。”还能有下个月么,岑家的茶坊会不会就此关停,疏雨心中没底,只能先压下情绪来交代二掌事。
岑闻也看见了姐姐额前的冷汗,她把帕子放到了她手上、强装镇定地问她:“姐姐,那现在是不是要回家一趟?”
“他们不找爹爹,直接来了茶坊,怕是已经…”
疏雨也意识到了,哪有来了不问家主不问总管,只收账册的事。估计是早就把父亲提去衙门审问了。
两人相视一眼,当即决定先回家看看。一路紧赶慢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们便快到了岑府。可这才刚到甬路街街口,疏雨便看见了雁乔跌跌撞撞一路跑过来,隔着一段路,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