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檀坐在官署里捋着那两撇稀疏的八字胡须,心里很是高兴,也有些焦急。
高兴的是郑县尉和黄县丞在百花镇的地盘问题上解决得干净利索,焦急的是这罗舒然怎么还没来?
凉州刺吏位置空虚太久,积下的事情肯定越来越多,能够早一天去凉州赴任就能早一天摸清楚凉州的情况,才能有针对那些情况的施政方针。
上一次齐文珺过来的时候说起过凉州诸多的问题,比如凉州城的粮仓被曹不动给卖得差不多了,但曹不动抄家所得却被收为了国有。
大辰北境可是边疆,这凉州又是距离北魏最近的一个州,所以凉州的地里位置极为重要,它的物质储备也极为重要。
齐文珺说你若是能够当上凉州刺吏,务必要想方设法的将粮仓给满上,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北境何时会发生了战事——
一旦发生战事,凉州无粮可供给前线边军,也无粮来安抚城内百姓,这可是杀头之罪!
季中檀端着茶盏深吸了一口气,粮啊,不好搞!
凉浥县算是穷的了,但更往北的上阳县比凉浥县还要穷。
整个凉州八县,也就水阳县和茂林县以及宜县这三个县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它们的地里位置较为优越,是凉州的主要产粮地。
但这些年来被曹不动数次盘剥,也没啥底子了,都是等着新粮下锅,早已没有了存粮。
说来说去,终究落在粮食这个问题上。
放眼大辰,粮食问题依旧是制约大辰的最严重的问题。
可惜了曾经的漠北三州。
那是极好的牧场,也是北境之地的鱼米之乡,那么肥的一块地,而今却是北魏的了。
季中檀摇头一叹,呷了一口茶,茶盏才刚刚放下,便见杜师爷匆匆而来。
“东家,新县令已入了县城!”
“好,你准备准备,将历年来的账簿,还有凉浥县的区域图,以及村镇人口分布这些备好。”
“呆会罗县令到了,咱们就交接给他……这两天你也收拾收拾,咱们交接完毕就去凉州。”
杜师爷躬身一礼,“好!”
……
这就是凉浥县?
罗三变在郑县尉和黄县丞的引领下走在了凉浥县的街头,此刻的他心里哪里还有半分诗意,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凉。
虽然临行之前就知道凉浥县很穷很破败,这穷字还没有切身感受,不过破败二字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街道上所有的房舍绝大部分是土墙!
居然还有那么一小部分房顶上盖着的是茅草!
街道倒是青石板所铺就,但远没有苏州的街道那么平整,至于宽阔……也就是能容得下两辆马车相对而过,还得小心一些。
街上的行人……
咦!
罗三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街上的行人不少啊!
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喜气洋洋,还都急匆匆的往一个地方赶去,声音嘈杂,倒是热闹得紧。
他仔细一听,听得一头雾水:
“快点快点,阮氏手纸今儿个又开始售卖了!”
“老王你先去,我回去找老婆多拿一点钱!”
“别急别急,听说这一次阮氏要售卖四十万卷手纸,可不是那么容易卖的完的。”
“这可难说,隔壁许爵爷敞开了收,虽然咱们兜里没俩钱,但架不住人多啊,就算是蚂蚁搬家也很快会将那四十万卷手纸给搬完了!”
“……”
罗舒然就愈发觉得好奇了,这些话语间透露了几个信息——阮氏、手纸、许爵爷。
再仔细听来,似乎是阮氏在买,许爵爷在买,这……阮氏直接卖给许爵爷不就好了么?怎么会是街坊们来倒一手呢?
看着这位年轻县令脸上的疑惑,郑县尉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大人您不知道,这之前吧,许爵爷还不是许爵爷的时候,许爵爷弄出了百花手纸,结果章氏学了去,阮氏就跑到了咱们凉浥县来开了个铺子。”
“阮氏的大本营本在凉州城,他来这里的意图自然明显,那就是想要挤兑垮了许爵爷的造纸作坊。”
“他们不知道啊,许爵爷可是能够通灵的人,岂是他阮氏能够挤兑垮了的!”
“许爵爷一生气,将那百花手纸降价到了五文钱一卷,将阮氏逼得走投无路,阮氏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一家伙将自家的手纸给降价到了一文钱。”
“一文钱,这多便宜!于是大家伙都去抢购了阮氏的手纸,结果许爵爷大手一挥,以两文钱收购。这不,咱们凉浥城的老少爷们们一个个就像过节一样,左手倒右手,一卷纸就是一文钱的利润到手,天下哪里有这么好赚的钱?天下哪里有像许爵爷这么大方的主儿?”
罗三变是个大才子,但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呀,罗家在苏州也是排的上号的粮商,耳濡目染之下,他对生意也是有一定的理解的。
但此刻他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