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院。
天色已晚,陈宓将台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伸了个懒腰,准备下班了。
今日的诏令不复杂也不多,陈宓早早就完成了,打算早些归家,帮张载处理一些政务。
却不料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陈宓抬头一看,却是有些惊了,来人竟是王安石。
王安石便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陈宓赶紧起身作揖道:“相公,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的,您叫个胥吏将卑职叫过去便是了,怎么敢劳您跑这么一趟?”
王安石赶紧摆摆手道:“此次来不是为了公事, 便是想与静安你随意聊聊而已,以前静安经常去我那,现在怎么不去了,今日你王雱兄还在问你呢。”
陈宓心下苦笑,心想,这话也就是您说的,要是别人说的,非得当面唾弃不可,王雱恐怕是将我恨得入骨了,此次您被罢官,就是因为我在江陵府所做的事情,虽然我做这些事情不是冲着你去的,但以王雱的狭隘气度, 当是将我恨之入骨了。
“相公厚爱,静安愧不敢当,此次从江陵归来后,每日事情繁杂,实在是没有抽出时间来……相公, 要不, 咱们去酒楼小酌几杯?”
陈宓尝试问道。
王安石摇头笑道:“不了不了,就随意聊几句,舍人院清净,便在这里聊聊便是了,也不必麻烦了。”
陈宓闻言笑道:“也好,就是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待客之物……诶?有了!”
陈宓转头往里面走去,王安石看到陈宓将一个柜子的锁头给拧断了,从里面拎出来一小瓶酒,又从一处掏出一油纸包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小撮豆子以及十几片的冷猪头肉。
陈宓用茶杯倒了两杯子,请王安石就着矮桌,两人席地而坐。
陈宓笑道:“这酒是钱藻钱兄的,这猪头肉却是邓润甫邓兄的,这两人都藏得一手好东西,他们的东西我已经眼馋许久了,今日相公过来,静安正好借花献佛了。
王安石闻言会心一笑。
酒倒是好酒, 陈宓就在火炉上微微温了温, 便有一股浓郁的香味飘出, 猪头肉也是好猪头肉,便在火炉边上放着热着,一会也是滋啦冒油。
已经入冬时节,汴京城也是极冷了,陕西大寒也就在此前,外面开始下起雪来,飘飘洒洒的,秦大步进来问了一下:“二郎,要回家了么?”
陈宓赶紧吩咐道:“大步,你且先回去与老师说一声,说我在这边还得处理一些政务,请老师早点安歇,然后你再过来便是了。”
秦大步赶紧离去。
陈宓给王安石递上了快子,用一张宣纸垫在桌子上,算是餐盘了。
王安石也自是不介意,伸出快子,将上面最肥美的一块猪头肉夹走,因为夹得飞快,一大滴的油便滴在王安石下颌处的衣衫上,晕染开来,但王安石却是丝毫不在意,顺手抄了酒杯,滋熘一口,勐然嚼了嚼了咽下,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舒坦!”
陈宓也自然是不认输,快子如风,将第二肥美的猪头肉也给夹走,也有猪油滴下,不过陈宓伸出手接住了,随手在宣纸上一擦完事,嚼了嚼猪头肉,满口都是油脂的香味,顿时大喜道:“果然是好东西,哈哈,怪不得邓润甫藏得忒好,哈哈哈,倒是便宜咱们了。”
王安石赶紧指导:“快喝口酒,快喝一口酒,有肉没酒,滋味便要少一大半!”
陈宓赶紧滋熘一口酒,果然肉香酒香混杂在一起,美味无穷,他也是满足叹息:“果然是舒坦极了!”
一老一少顿时大笑起来,笑声在冷清的舍人院回荡。
稍歇。
王安石叹了一口气道:“天气大寒,百姓又要受灾了,还好啊,百姓有你多年前搞出来的煤饼取暖,天气虽冷,但总是能够撑过去的。”
陈宓微微一笑:“是啊,无论多冷的冬天都会过去的。”
王安石看了陈宓一眼道:“老夫这些时日在想一些事情,但不知道该与何人说。”
陈宓点头道:“相公若是不嫌弃静安见识浅薄,静安倒是颇感兴趣呢。”
王安石笑了起来:“若是你陈静安都算是见识浅薄,那天下哪里有见多识广之辈!”
陈宓笑而不语。
王安石笑歇,叹了口气道:“许多年前,静安便与老夫谈论过新法之利弊,只是当时老夫却是不以为然,然则,经过这些年的实践,却是发现了,静安当年预言之事,竟然是一件不落,全部都一一应验了……”
王安石又再次叹息道:“……静安果然是所言没有一件是虚的。”
陈宓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老人。
王安石继续道:“……你在江陵府所做的事情,老夫一一看在了眼里,仔细推敲之后,也不由得击节赞叹!……”
王安石的眼睛里有赞赏:“……当年你与老夫谈话时候说过,人事乃是根本,你劝老夫先把人事给搞好,老夫当时倒不是不以为然,就是做不到罢了。
而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