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之是刘兴第原配徐逵之的大儿子,因为其父早亡,被愧疚的刘裕接在自己身边成长,深受宠溺。
这般的出身让徐湛之的生活极度奢侈,但刘义真这个当舅舅的因为刘兴第的缘故也没有对其太多苛责,全然一副放任的态度。
但今天徐湛之的模样却让刘义真大跌眼镜。
本该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的他,此刻居然身披麻衣,正赤着双足在田地的泥泞间前行。
要不是陶渊明喊出他的名字,刘义真都没有认出这个农夫打扮模样的人正是自己的外甥徐湛之。
几年未见的徐湛之对刘义真憨憨一笑,手上带着泥巴就和刘义真行礼:“天子圣躬安。”
“朕安……”
刘义真打量着徐湛之,又用求证的眼神看向身边的刘兴第。
“阿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即便他知道刘兴第不是那种会溺爱孩子的人,但把堂堂刘宋第一公子哥……啊不,是除开刘骏外的第二公子哥搞到地里种田是不是也忒狠了点?
之后,刘义真又怀疑的看向陶渊明。
这位“继父”该不会是强逼徐湛之的吧?这胆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陶渊明看出刘义真对自己的怀疑,赶忙解释道:“是湛之自己对这阴阳作物一道感兴趣的,正好臣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将天子传授给臣的道理都教给他了。”
对种田感兴趣?
“禀天子,确实是我求陶公传授道理。”
徐湛之此刻突然插话,刘义真反过来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这个亲外甥:
“你为何不去读书?”
“书中道理具是些腐儒之说,便是修身养性都做不到,何谈能保家卫国?”
“你为何不去学兵法?”
“兵法虽妙,但却是杀人之法,而非救人之术,多学无益。”
“那你为何不去勾栏作乐?去酒肆寻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刘义真明显能感受到背后刘兴第那宛如利刃的目光,但已经硬着头皮期待着徐湛之的答案。
“陛下!”
只见徐湛之突然严肃起来。
“吾为长公主之子,身怀天家血脉!若是连我都学着那些酒囊饭袋天天醉生梦死,那我大宋还是大宋吗?”
这话说的严苛了些,但刘义真没有恼怒。
相反,他陷入了对人生的短暂怀疑。
不过在当刘义真看到徐湛之那虽然泥泞,但那眼眸中闪动着的亮光时,突然轻松一笑。
“曾几何时,朕千方百计的想让别人去接受朕的一些想法,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朕却是有点不习惯了。”
“湛之,过来!”
把徐湛之唤来,刘义真用力将他的脸颊捏起,疼的徐湛之眼睛都快蒙上一层水雾的时候,这才缓缓放手。
“好小子!”
那稚嫩的脸庞让刘义真有些欣慰。
“这天下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但终归……还是你们的。”
今天的徐湛之,让刘义真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他拉着徐湛之的手就往身旁的草屋走去,边走边说道:“走!朕今日要教你天文地理之道?”
天文地理?
这不算什么新颖的名词,但陶渊明知道天子口中说的“天文地理”和现在书上说的“天文地理”完全是两码事。
当即。
陶渊明也是扔下锄头朝刘义真的方向赶去,边走还边抱怨道:“天子到底有多少东西还没有示人的?”
前方的刘义真耳朵一动,扭头看向陶渊明,那凌厉的眼神让陶渊明赶紧把头一低,躲闪到一旁。
来到草屋,随手取了些灶台的碳灰刘义真便在地上画起图案来。
“这是什么?”
虽然图案抽象了些,但徐湛之还是一眼看出——
“是大河和长江。”
“正是。”
之后,刘义真又在两河之间画了些山脉,将一副山川社稷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湛之,你可知关东之地为何是一片沃野?相反,在关中,以及河东却是山峦叠嶂?”
这种涉及到自然科学的问题对现在的徐湛之显然有些深奥,刘义真也不急,而是轻轻向他解释道——
“自古都有老话——水往低处走。你看这长江黄河,是不是都是从西往东奔腾?”
徐湛之点点头,身后的陶渊明则是两眼瞪的老大,丝毫不敢错漏半个字。
“自古以来,不管是我诸夏先王还是夷蛮狄羌,都是依水而落。”
“其中,大河对于我诸夏来说,更是至关重要。”
接着,刘义真突然面露凝重。
“但大河桀骜难驯,在王景治河前,大河最北的出海口到过辽燕,最南出海口更是到过徐扬广陵。大河每每改道,必然是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