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堂刚走出院落,那日本馆孔目凌晨就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中堂发给倭人勘合,最多也就几份,若其他人心生不满而闹将起来,反而不美。”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凌孔目的忧虑很有道理。在凌孔目看来,如果因为多发几张勘合引出事端,那还不如不发。
秦中堂却不以为意,胸有成竹的说:“关于如何发放多出的勘合,本官自有主意,让倭人闹无可闹!你无须多虑,做好你的事就是!”
接见完毕招待完事,在下一阶段,关于日本国使团的主要事务就是开市了。
按照往常的朝贡贸易制度惯例,每三天开放一次会同馆,允许大明商家进会同馆与倭人进行直接交易。
而这个阶段,秦德威打算暂时放下日本国使团事务。
该布的局已经布了,该下的饵已经下了,该忽悠的已经忽悠了,暂时也不需要再做什么。
身为文渊阁中流砥柱,大明朝廷公文运转流程不可缺少的一环,总不能天天盯着事务性的琐事。
虽然各种诰书敕书旌表追赠之类的官样公文,都有熟练工中书舍人来制作,但总还需要秦中堂签发的。
从夷务衙门回文渊阁,先走东安门进入皇城,今日又是内市日期,不过秦德威没有再遇到那位同乡方皇后的亲信女官。
又从东华门进宫,在文渊阁将今日份的公文签发了后,秦德威就起身回家了。
不是秦德威非要早退,主要是家里有两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需要关爱。
说起来,这还是秦德威第一次全程陪着待产,前面两子一女都没有这样待遇。
在仆役的扈从下,秦中堂骑着马回到了武功胡同。隔着数十步就望见,从中间大门的角门里鬼鬼祟祟的走出一道身影。
“站住!”秦德威大喝一声,驱动马儿追到了归有光的身边,然后疑神疑鬼的问道:“汝又欲偷跑乎?”
归有光心如死灰的行个礼答道:“听闻未斋老前辈病重不起,学生我正要去探视。”
未斋老前辈指的就是次辅大学士顾鼎臣,反正最近是一病不起了,不知道又要在多少人心里引发波澜了。
秦德威心里暗暗叹口气,在原有历史上,状元阁老、青词宰相概念创始者顾鼎臣就是今年去世的。
虽然顾鼎臣在政事上碌碌无为,但对自己好歹也是助力过的,“嘉靖男儿”的名号就是顾鼎臣发明的。
就算有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蝴蝶翅膀,也改变不了顾鼎臣的身体状况,无非就是去世具体日期可能变化了。
而且嘉靖十九年又是一个格局变动之年,比较黑色幽默的是,大学士顾鼎臣去世后的次日,最后一个大礼议重臣霍韬也跟着暴毙。
这标志着嘉靖朝早期议礼派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则是以夏言、严嵩为代表的中生代新贵,而在本时空还有新贵里的新贵秦德威。
其实作为既得利益新贵,秦德威对朝廷现状局势很满意,并不想有什么剧烈变动。
格局再怎么变动,也轮不到才二十二岁的秦大学士加预机务啊。
怎奈生老病死不由人,不是秦德威想稳定就能稳住的,真踏马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反正秦德威这两年一般都躲着霍韬,尽量不在霍韬面前出现。
就怕把不知是有心脏病还是脑血栓的霍韬气出个暴毙,平白背上黑锅遭世人非议。
归有光和顾鼎臣都是苏州府昆山县的人,真正的同乡,去探视也是应有之义。
而秦老师听说归有光只是去看望顾鼎臣,这才放了心,挥挥手道:“去吧,也替我问候顾老前辈!”
然后又叮嘱说:“明年又是春闱大比之年,距今只有一年之期。你哪里也不要去了,这一年就好生留在我这里认真复习,准备应考!”
归有光只能附和着说:“老师训示的是。”
如果不用天天写青词就更好了......
顾大学士病情确实不轻,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强健,如今又年近古稀,很多人都不看好。
归有光看着这位可能走到生命尽头的同乡老前辈,不禁暗然神伤,可也不敢多打扰,以免加重病情。
他从顾府出来,又回到武功胡同,便看到有个人在胡同里徘回着,犹犹豫豫的不知往哪里走。
这很正常,归有光对此也早习惯了。毕竟秦德威家有三个大门,规格标准都不低,经常有人在这里犯湖涂。
那人转过身来,瞧见了归有光,惊喜的叫道:“震川贤弟!”
归有光也认出来了,这不是淮安府的射阳居士吴承恩么?
三年前秦德威主持南直隶乡试时,两人都是秦老师的门下走狗,啊不,得意门生,自然走得近并且熟识了。
归有光年纪要小几岁,连忙上前几步,行礼道:“不想吴兄已经到了京师!”
吴承恩就是个喜欢到处游历的性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