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番话说得无比强硬,但对于她而言,其实已经算是服软了。
大伯母冷冷地瞥了周氏一眼,不咸不淡道:“看妹妹说哪儿去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只是我家大郎读书刻苦,却连补脑的核桃和豆腐脑都没钱买……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周氏闻言想要发作,却被沈溪拉了拉衣袖,这才冷哼一声,不去理会王氏,径自低头收拾起房间来。
王氏乃是沈家长子沈明文的妻子,由于丈夫是秀才,一只脚算是踏进士绅阶层,因此平日最喜欢端架子,掌管一家大权的老太太对长房也是偏爱有加。
沈家有五子,都是老太太一人所生,按说不会出现什么厚此薄彼的事情,可偏偏对长子长孙,那叫一个细心呵护,全家人一年到头都是野菜粗粮度日,而大伯沈明文却是沾荤带腥,家中小灶每天都没有绝过,连带着王氏和她的三个子女都沾光。
再者,沈家共有七个嫡孙,算得上是人丁兴旺,而沈溪便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不仅他是老幺,他老爹沈明钧同样是老幺,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沈溪并没有多少人留意他的言行举止,也幸亏如此,才让他偶尔能够放纵一下郁闷的心情。
沈家五子中,老二、老三、老四都在村中务农桑,老五也就是沈溪的老爹沈明均在本县大地主王家做长工。
老大沈明文没有考上秀才之前,都是兄弟几个供着,读书耗资巨大还得从小抓起,所以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直到沈明文不负众望考上秀才成为县里的廪生,有了每月六斗的廪米和每年四两廪饩银,生活才稍稍有些改善。
由于是老太太当家,同时处事相对公正,沈家除了在吃穿上显得过于俭朴外,各房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在沈家嫡孙里,或许是子承父业,只有老大家的大郎沈永卓能到县城的私塾上学,这是老太太亲自拍板决定的。沈家各房之间虽偶有龌蹉,但好歹都是一家人,都期望家里能出个举人老爷,待沈明文补上实缺后,家道自然就会中兴,对于老太太并没有多少怨言。
同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沈溪与其他兄弟姐妹并不怎么来往,尤其是去年占据这个身体后,由于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对于玩泥巴、捉蛐蛐、玩金龟子等小游戏从来是敬谢不敏,久而久之,几个堂兄便不再找他玩耍。
且说王氏,她看了一眼沈溪那迫不及待下咽的样子,摇头笑了笑,踌躇着站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妹妹,嫂子来找你不是为了鸡蛋的事情,嫂嫂有事求你呢。”犹豫良久,王氏还是说道。
沈溪闻言,顿时苦笑不已,却不敢说话。
周氏轻哼一声:“嫂子莫不是又来借钱?嫂嫂,你就饶了我吧,这一大家子,那么多人,嫂嫂独独向我家借钱,而且借去了又不还……上次才借给嫂子五十文钱,小郎都快两个月没粘过荤腥了。”
沈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各房有各房的小灶,老太太也是默许的。沈溪觉得眼前的大伯母有些过分,平日仗着自己丈夫是秀才,从不将自己老爹老娘放在眼里。
自从沈明文考上秀才,王氏便不做家里的事情了,整日待在房里,靠着大伯食廪和廪饩银的扣留部分,夫妇二人光明正大开着小灶,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向丈夫在外做工手里有些余钱的周氏借。
别看周氏泼辣,其实无非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被王氏哄上几句,便将钱借出去了,所以累积下来大伯家欠自家的最多,每次三五十文下来,如今起码有两三两纹银了。
若是大伯家日子过得紧张,沈溪不会对此有何反感,可偏偏人家生活水平可比自己好多了,自己吃个鸡蛋都得偷偷摸摸,一月也就开这么一两回小灶,可人家活得那叫一个滋润,上次沈溪便看见大郎沈永卓抱着个鸡腿猛啃,馋得他清口水直流!
沈家本是书香传世,只是前两代家中子孙不争气,家道中落,兄弟间又闹不和,索性就将家产分了,沈溪的祖父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处三进的大宅子也是沈家祖业,村里还有几十亩田地,可这对于当年的沈家,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是,可见沈溪这一脉多不受待见。
祖父过世后,沈家家道愈发没落,原本家里还有几个长工,可因为沈家没有及时发放钱粮,各自散去。
如今的沈家,虽然家谱往上三代也曾风光一时,沈溪的太爷爷做过正五品的一府同知,可如今的光景却连一个普通乡绅家也颇有不如,不得不令人感叹世事无常。
老爷临终前的遗愿是不准分家,所以现在五对夫妇一大家子,还是凑在一块儿过。
唯一例外的是,大伯十年前考上秀才,老祖母高兴不已,将重振沈家的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了大伯身上,其偏心程度,从此达到百依百顺的地步。
这才有沈溪母亲周氏被王氏看到偷偷给沈溪开小灶感觉理亏,毕竟大伯可是秀才老爷,按照目前的形势,确实只有大伯考上举人,光宗耀祖,沈家才能中兴家道。
至于沈溪,心底下却十分怀疑,大伯如果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