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节帅大营
武英殿大学士李瓒,身后白虎下山刺绣布前的太师椅上,伏桉阅览着京营诸军的文档资料。
自立威营参将谋叛一事事发,这位兵部尚书就坐镇在大营,哪怕是昨天午朝,都未曾前往大明宫议事。
而这位兵部尚书也没闲着,不停寻找京营将校谈话,既是安抚众将,也是帮助梳理整军事务。
当贾珩领着游击将军蔡权,参将单鸣,来到营房之中,只见李瓒正在与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以及京营游击将军谢鲸,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叙话,一旁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纪闵作陪,这两位前王子腾的属吏,并没有因变乱彻底坐冷板凳,其处置庶务之能,应是得到了李瓒的认可。
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熟人——神武将军冯唐。
原来,崇平帝有感京营变乱不定,着神武将军冯唐,亲自担任兵部尚书李瓒的中护军,协助其整顿京营事务。
“阁老,下官来迟了。”贾珩步入军帐,冲上首正在谈笑的李瓒拱手见礼。
李瓒面带和煦笑意,说道:“子玉,来了,坐。”
这时,一旁的戚建辉、谢鲸也上前见礼。
谢鲸年岁二十出头,身形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其人是定城侯之孙,现袭二等男。
而冯唐笑着近前打招呼。
贾珩笑道:“冯老将军,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往昔。”
自当初上门拜访之后,其实贾珩也登门拜访过几次冯唐。
“老夫能有什么风采。”冯唐哈哈大笑,赞道:“倒是贾云麾少年英杰,这次雷霆出手,消弭祸乱于未生,真是将门子弟,有你宁荣先祖之武风呐。”
李瓒见着二人叙话,面上也是现出笑意。
双方寒暄罢,重又落座。
李瓒道:“京营整顿事务虽因前日变乱受得耽搁,但大体而言,无碍大局,子玉你独掌一军,对整军之事可有看法?”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老所言甚是,选锋校兵,仍需继续进行……只是下官以为,原裁汰将校,也当妥善安置,以纾生计之难,否则,纵无聚众作乱,冲击衙司之事频现,也会有盗贼盘踞里坊为祸,作奸犯科。”
此次京营裁汰老弱,一下子就教裁去了数万军卒,涉及到数万个家庭,按五口之家算,可谓牵涉人数众多。
如果不予安置妥当,有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瓒沉吟思索,喃喃道,“以纾生计之难……子玉可否具体而言?”
戚建辉、谢鲸、冯唐等人也是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整理着思绪,迎着众人瞩目所视,面色从容,朗声道:“或减半饷银,为辅兵,修桥铺路,为营造工程诸事,如在京畿三辅兴修水利、疏通沟渠,寻找矿藏;或重新募训,筹建镖局,为京中达官显贵宅邸警戒巡逻,为其人身提供安全保护;或筹建驿传,如有一天,便利南北百姓邮传书信,以慰思亲之情。”
总之一句话,军中不养闲人,这些人组织起来,尽量给以生计出路。
李瓒闻言,目光愈发明亮,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定了定心神,问道:“子玉所言驿传,可是官府的驿站?”
贾珩摇了摇头,道:“朝廷所设驿站,多传递军情,下官所言驿传,为百姓传递信件、包裹,比如某家是金陵之地,如往来信件,要么托付进京之商贾,要么借助朝廷驿站,前者价格不菲,而后者则非普通百姓可得,故普通百姓之家,常常音书隔绝两地。”
这时代交通不发达,不仅是南北往来书信不便,哪怕一省之地,想要音书通信,都需得自行派人送信。
李瓒凝了凝眉,思索中其中利害,又问道:“那镖局,执兵耀武,是否为一家一姓之私兵?”
京城其实就有镖局,但如让退休军卒筹建镖局,发以军械。
贾珩道:“阁老,镖局仍是处于朝廷管束之下,这是从先前王节帅府邸无防护,而为京营乱兵冲击所虑,神京城中官吏、商贾,寓居神京,总有希望愿意花钱,求得家宅安宁者,而我大汉律法严明,对豢养私奴有限制,官府也严加盘查军械,如能由朝廷将这些老军组织起来,由五城兵马司授发以执照,筹建镖局,授发军械,严加管理,帮着大户人家看宅护院,收以酬劳,想来也能安置一些军卒。”
其实他所想也不一定都切合实际,但起码是一种思路。
即为裁汰军卒筹谋就业安置,常言道,有恒产者有恒心,尽量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少一些灵活就业,这才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压舱石。
李瓒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思索,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子玉此议可行。”
一旁的谢鲸静静听着,看着那年岁几乎差自己一旬的少年,面有动容,心头暗暗惊叹。
这哪里是单纯的武将?所思所虑,方方面面,通盘筹划,几与朝堂阁臣一般无二。
冯唐手捻胡须,沉毅面容上现出欣赏,目光锐利,暗道,真不愧是这几个月来,名声赫赫的少年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