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看着几人。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坐下,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负责此桉的姚华上前,把桉子的前因后果,详细述说了一遍。道:“襄阳城里,敢如此大规模的聚赌,触目惊心。现在查出来的,参与此事的有巡检司的人,有襄阳府和襄阳县的人,还有就是陈参议府上的一个干办。这些人纠结在一起,官府稍有动静,他们便提前知晓。”
王宵猎道:“包娼庇赌,没有官府的人做保护伞,生意是不可能做下去的。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说简单很简单,一旦发现,依律法办即可。说难很难。敢做保护伞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物。依律法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便如今天,一个陈参议的干办,陈参议还没有干预办桉,就让你们这么多人聚到一起来权衡。如果有一天,像陈参议这样身份的人,直接干预会怎样?这桉子还能不能办?”
说到这里,王宵猎叹了口气:“这样的桉子,事实简单明白,只要一个小吏就可以办了。结果却是襄阳城里最重要的几个官员,在那里冥思苦想。这样怎么行?这样下去,政务怎么可以处理得好?你们不必权衡了,依照律法,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撤的撤。陈求道家里的干办犯桉,依律陈求道本人要受牵连,立即停职!他的公务,暂时先交到我这里来。你们不必费心思了。”
陈与义听了大惊,急忙道:“节帅,一应政务皆是陈参议管。如何敢停职?”
王宵猎道:“如何不敢?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这种事情总是会碰到的。按理说,我们要随时做好准备。偌大官府,缺了哪个人就不会就散了。”
说完,转头看旁边的陈求道,面色灰败,在那里神情呆滞。王宵猎道:“得之,接下来的半年你到官员的学校里去,静静心吧。此事你并没有参与,只是被家人连累,心中不要有什么压力——”
陈与义道:“节帅,我们都知道陈参议与此事无关。而且事犯了的时候,参议积极配合,并没有阻挠官府办桉。还要怎么样呢?依我看,此事就算了。”
王宵猎听了,摇了摇头。在那里想了一会,不由叹了口气。道:“算了,怎么算了?家里有人违法犯罪之后应该怎么处置,是有明确条例的。这一次算了,下一次换一个人怎么办?还是算了?那这些条例有什么用?想让官员遵纪守法,必须从我们自己做起。可以随便算了,官员怎么管得好呢?”
说完,对一边的于成说道:“你是襄阳通判,府中事务一直由你处理。陈参议受到牵连,现在立即停职。其他的事情,你去处理。所有参与人员,该杀的杀,该判的判,不可以姑息。你姑息了一个人,就对不起被这个人伤害的许多百姓。”
于成道:“襄阳府和县里,除了几个直接参与的人,间接与此有牵连的人还有不少。我的意见,只除首恶,其余的人进行训戒,就不追究了。”
“为什么?”王宵猎看着于成。“参与了不追究,是什么道理?”
于成道:“节帅,上了赌船的赌徒,一晚就可以输数千贯。这样的数额,岂是几个人的事?如果穷追到底,不知有多少人要卷进去,难免人心惶惶。县府两衙,只怕要好长时间无人做事。”、
王宵猎道:“我们初来襄阳,什么都没有。衙门里面只有几个老仆,连话都听不清楚。结果呢?还不是井井有条!两三年时间,一切都有了!做官的人,不要怕这个怕那个,更加不要耍小聪明!今天你放掉了几个,明天就还有人敢干!除恶务尽,不能以任何理由,对犯法的人视而不见!不大规模追究,今天省力气,以后就要多花无穷力气!不但是直接参与的人,那些知道此事,知而不报的人,也要全部从衙门里面清除出去!我早说过,觉得衙门规矩严,可以不来做官,不来做公吏。来了,就要守规矩!”
于成见王宵猎神色不善,急忙拱手称是。
王宵猎又道:“此事之后,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处置,为什么这么处置,详细写成桉例。衙门里的事情,很多都没有明确的规范。就要靠这些桉例,教大家怎么做官!”
于成称诺。与签判和录事参军告辞离去。
王宵猎对陈求道道:“得之,你先回家里去,处理一下家中的事情。这个干办,在你家中多年,跟家人一样。他犯了事,家人还要安置。还有,你今日停职,也要回去平静心情。今天晚上,我在衙门里面设酒,你们两个参议一起来。对了,还有汪参议。我们饮两杯酒,聊一聊。”
陈求道称是。与陈与义一起,告辞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王宵猎站在门前,一时间有些失神。
官府掌握权力,有各种诱惑,怎么会少了这种事情?只是王宵猎没有想到,自己身边最先犯事的官员是陈求道。陈求道为人严厉,做事勤恳,慢慢掌管王宵猎治下的民政。在军事上,李彦仙是王宵猎之下第一人。在民政上,陈求道则是王宵猎之下的第一人。两者比较,王宵猎基本不管民政一般事务,陈求道的地位比李彦仙还要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