潏水,即潏河,长安八水之一。
杜曲杜氏自汉朝迁居自此,每年三月初三,便在此进行祭祀,为除恶之祭,是岁时节令中的重要节日。
祓禊仪式后,最重要的节目便是曲水流觞。
觞,即酒器。
众人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时至大唐,曲水流觞更为文人所好,咏诗论文,饮酒赏景。
酒杯停在谁面前时,不仅要饮酒,更需即兴赋诗。
杜曲杜氏的祓禊盛会,因历史久远,故而参与者众多,乃是每年春天,长安城中的文人雅士,名流勋贵不可或缺的重要社交活动。
端木天与杜家兄弟骑马赶至潏水旁时,祭祀大典已过。
参加祭祀的杜曲百姓各自散去,而一众宾客则游览着潏水春景,在杜家奴婢的引领下,移步潏水河畔的流觞亭,准备参加曲水流觞。
士子儒生,文人雅士,名流勋贵,加上各家府邸的小娘子与贵妇们,足有数百人之多,倒是好不热闹。
时辰正好!
端木天这趟的目的,便是要参加曲水流觞,见没误了时辰,也是松了口气。
他参加过数次杜氏祓禊盛会,倒是轻车熟路。
与杜家兄弟跳下马背,将马匹交给杜氏奴仆看管,三人抬脚向流觞亭行去,却没成想刚走出几步,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小郎,请留步,还请留步!”一名杜氏管事挡在了端木天面前。
端木天好奇问道:“杜管事,可是有事?”
杜氏管事讪笑道:“小郎,今日曲水流觞来的皆是长安城中的贵客。小郎如今乃是戴罪之身,若是入内,恐怕多有不便。故我家主人请小郎原路折返,望小郎见谅,原谅则个。”
端木天愕然,扭头看向不远处几位杜氏族人。
杜曲镇杜氏与端木氏,皆为杜曲当地望族。
两家向来交往甚密,甚至杜曲杜氏还曾有意将族中嫡长女嫁与端木天为妻,以结秦晋之好。
他爹端木丘与杜氏几位族人,往日里也皆是以兄弟相称。
端木天愕然发现,这些平日里很是亲热,让自己叫着叔叔伯伯的那些杜氏族人,如今却是各个装着不认识他一般,将头扭向一边,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
端木天不是傻子,立即明白这是何意了。
人未走,茶先凉!
麻蛋,还真是世态炎凉,人情淡漠。
显然,端木家得罪了国丈,将被发配岭南一事,已经人所皆知。
杜曲杜氏为了与他们端木家划清界限,竟然不惜撕破脸皮,命管事出面阻止他参加祓禊盛会。
杜氏兄弟也明白杜氏的用意了。
杜构素来稳重,却也被气得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杜氏管事的衣襟,喝骂道:“直娘贼,你这匹夫,安敢羞辱我家三郎!”
“大郎,揍他!”杜荷开始挽袖子了。
杜如晦出身京兆杜氏,与杜曲杜氏并非同族,也非姻亲,故而杜家兄弟闹腾起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管事也是听命行事,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不停陪着笑,任凭杜构杜荷的口水洗面,却不肯让开道路。
这厢的吵闹,已然引起一众宾客的注意。
今日参加杜氏祓禊盛会的宾客,官员勋贵不在少数。
他们不认识端木天,但不少人却认识杜构杜荷两兄弟。
有聪明人猜测出了杜家兄弟口中的“三郎”,那个头上包着厚厚麻布,尚且带伤的痴胖少年郎的身份——杜如晦的那位倒霉侄儿!
杜如晦被打,秦王被陛下申饬,杜如晦的妹婿与侄儿被万年县判了流刑,此事早已闹得长安城沸沸扬扬。
原本只是件小事,但其释放出的信号,很是值得玩味琢磨。
秦王失势,却已是长安城中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搞清楚端木天兄弟三人身份后,一众宾客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位身穿华服的肥胖老者。
端木天下意识循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肥胖老者,身后奴婢成群,正被杜氏族长殷勤相迎,向着橘水河畔行去。
听到喧哗声,肥胖老者不悦蹙眉,驻足扭头看来,正巧与端木天视线相对。
这一看不要紧,端木天的拳头立即攥紧了。
杜构杜荷兄弟也瞧见了那位肥胖老者,顿时双目充血,脖颈间青筋爆出。
那肥胖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前日无端端命人殴打了端木父子与杜如晦的国丈伊阿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伊阿鼠也瞧见了端木天,倒是一眼也认出了他。
毕竟如端木天这般身宽体胖,令人印象很是深刻。
“哼!”伊阿鼠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满脸不屑的扭头对杜氏族长说道,“杜公,怎么这曲水流觞,什么